“不用了,”萧断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到大,无辜的不无辜的,死在我刀下的冤魂够填满你这片药田了。我得不了善终,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徐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萧断走过去,像是要摸摸他的脸,但最终在他脸上拍了拍,道:“你再休息一下吧,有药的话还是吃一些,别伤了身体,我去找吃的。”
徐问带着两分期待,道:“不走了吗?”
萧断走出门去,道:“今天不走。”
萧断终究还是走了,在一个月后的一个雨天。
这一个月,萧断再没发过脾气,似乎真的在尝试着陪徐问过平淡的日子。然而徐问看见他常常望着出谷的路发呆。那外面,有属于千面鬼屠的宿命需要去了结,也许他会活着回来,也许他不会。
桌子上只留了一张信纸,上面潦草地写了两个字:“走了。”
压着纸条的,是一朵山茶。
徐问的竹屋外,种着一片山茶。
雨水沿着屋檐留下,在徐问与天地间展开一片珠帘。信纸从指间飘落,被雨水打在地上,墨迹晕染开来,字迹变成斑驳的一片,最终随着雨水流向四面八方,剩下一张白纸慢慢变得透明、破碎。
两日后,徐问收拾了药箱,出了山谷。
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出过四极州,也许他也该出门游历,看看这片广袤河山,看看各处人间繁华。也许那个时候他就会理解,萧断为何愿意在江湖上漂泊,也许他还会遇到萧断,那个时候萧断已经再无别的挂碍,会愿意和他或是隐居,或是浪迹天涯。
然而江湖上再也没有了萧断的讯息,有人说他被人追杀至小苍州,从此便断了音讯。于是徐问去了小苍州,甚至出关去了北方草原,去了西北大漠。但萧断就像从未来过这世上一般,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几年后,通往南岳山的路上,一个背着竹篓的白衣男子牵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师父,您再给我讲讲关外的事吧。”少年仰头道,一双眼里满是好奇。
男子笑道:“讲过好多遍,没什么新鲜的了。不归,你既然要学医,以后就在山里静心学习,等日后艺成,你再自己出门去,去看看关外是什么样。”
“哦。”闵不归低下头,似是有些失望。
男子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闵不归摇头,道:“愿意,师父去哪儿,不归就去哪儿,以后长大了,不归要带着师父一起再去关外。”
“师父不去了,”徐求道摸摸他的头,“师父这几年走得累了,想好好歇歇。”
闵不归望着师父,见他脸上又露出那样的神色,是他不理解的,但每当看到师父这样的神色,他便也难受。
他不知道师父心里在想,也许自己出门游历的时候,那个人回过南岳山,不见自己在,便也出去寻自己,所以他们总是这么错过。所以自己回来,从此就留在这里,等着那个人再次回来时,一眼便能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