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神,转头看去,“……是子仪啊。”

他又顿了一阵儿,才缓道:“那事儿啊……”他缓缓阖上了眼,又隔了一会儿,才轻道,“就算了罢。”

“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刻,我若是在此时将矛头对准兄弟,只怕是惹得父亲不快……况如今外敌环伺,若因我之顾,又招致内乱,那我便当真是罪人了……”

张礼垂首应了下,并未多说什么。

赵卓倒是察觉了他的隐隐松了口气的姿态,他眼神闪了闪,歉然道:“子仪乃是君子,却因我之顾,行此鬼蜮伎俩,卓……当真是心中难安……”

张礼忍不住看了赵卓一眼,眼中不觉露出些钦佩与感动来,他咬了咬牙,开解道:“大公子这是何话?此事本就是季朗公子的门客所为,季朗公子因私情包庇。大公子不过仗义为那对苦命人家伸张……”

赵卓似是苦笑地摇头,“子仪,你当知道的。”

——这可不是因为什么伸张正义。

……因先前的屯田之制,赵兴曾下令,严禁兼地之事。当年尚在战时,情况尚可,但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便有人自恃军功,视这条法令如无物。

赵兴得知后,对此整治力度之大、惩罚之重,简直震惊朝野,一时也无人敢触他的霉头……只不过,人的**总是没有止境的……

这次最先将手捞过界的,便是朱家的小儿子,朱棋……大家都心知,这不过是被人推出来当出头鸟的傻蛋罢了,但这人……乃是赵昙的门客,更同他是至交好友,赵昙便替他将事情遮掩过去了。

可……偏偏被夺了地的有一家人,竟辗转求到了赵卓面前。

赵卓替他们指了条明路,让他们在赵兴班师回东平之时,在百官面前、诉说自己的冤屈,如此……赵兴定会彻查、严办……

朱棋是保不住了,而庇护他的赵昙,也必将被重罚。

刘家兄弟阋墙的惨剧尚在眼前,但这种事情,却从来不会因为前车之鉴而有所收敛……

毕竟,谁都觉得,自己才是那最后的胜者。

……不过,如今外敌环伺、赵家亦在存亡之际,赵卓总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看着退下去的张礼,赵卓眯了眯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主子,可是疑心张掾属有二心?”说话的人,是赵卓府上的总管侯均。

赵卓看了侯均一眼,笑摇头,“若他日,我当真不幸败落,这世上最不会弃我而去之人,子仪……当排得上前三罢。”

“那主子为何……”

“子仪太过坦荡,有些事儿,总不方便让他知晓。”

……就比如说,先前那蓄意将事情捅到赵兴面前的做法,张礼虽最后从未明说,但那隐隐的抗拒是做不得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