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杏棠把墨白交给了她,嘱托她千万不要乱走。他又走回了厢廊,木穹顶上挂满了红灯笼,顶下一张张面庞都笼罩着朦胧的红光。季杏棠点了一根烟迷蒙地看着四周,烟花炮筒一响,就要戒备起来,再响就要出人命,这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刻。
他以前很不喜欢香烟,呛鼻且辣喉,浑浊的烟雾熏眼睛,总之很不好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依赖上这种麻醉舌苔的东西,吸到肺里连大脑都麻痹了,那一刻万事皆抛诸脑后欢愉极了。他不禁想,有一个人嗜烟成瘾,那他是否连心都是麻痹的。
季杏棠弹了弹烟杆,看见厢廊那头走来了许宝山,便把烟丢在脚跟碾灭了。许宝山从容地走了过来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车在外面等着呢,你怎么还不动身,崽子呢?”
季杏棠深呼了一口气,“你既然敢答应,怕什么?我倒想看看什么能把我吓得屁滚尿流。”说罢两人相视一笑,许宝山说,“好好好,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下了阴曹地府别来缠我。”“自然。”
烟花筒像铳子枪一样隐藏在周围的假山和松针丛里,季杏棠和许宝山并肩站在厢廊前的草坪上不动声色地说笑,四个方向的烟花弹耀出白光流星似的从地平线下高高抛掷到空中,参差不齐的爆炸声随着人群的附和响彻云霄,当即划破漆黑的夜幕,绽开流光溢彩染透了天空。
头顶五颜六色的烟花伴随着呛鼻的焰火,没有妨碍,人们痴迷的抬头望着纷杂奇特的天空,对面的村井也不例外,他四周有人保护,多出来很多空地,因此比别人更显眼一些。而冯友樵的人就埋伏在四周,烟花再响的时候就会行动。
季杏棠脸色有些僵硬,下意识往大厅方向看了看,许宝山箍住他的肩膀叫他放轻松,季杏棠回头瞧他,许宝山看他眼里闪闪发光非常好看,调笑道,“吓哭了。”
季杏棠摇摇头,“盯的时间久了,眼睛有些酸。”
许宝山说,“啧,你要是个女人,我就讨你做老婆。”
季杏棠轻勾了唇角没有说话。
就在烟花落幕,第二轮烟花弹还在筒子里蓄势待发沉闷作响,庭院里突然有一声子弹出筒的清脆霹爆声。
烟花却是照旧燃放,就在霎那之间,这一声枪响随即湮没在密集的爆炸声和五彩缤纷的视觉盛宴里,人们照旧仰头欢声笑语。
冯友樵有些疑惑,这声枪响不在预料之内,村井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这个时候才是正确的行刺时间,他的大脑清醒地忽略了那一声枪响,在爆炸声的掩盖下带头朝村井开枪,因为是消音枪,轻微的劈里啪啦声响丝毫不妨碍人们的欢笑。
季杏棠却神情讶然,全身的血液都麻木起来,他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许宝山,把冰凉的手捂在许宝山胸口,当即感受到滚烫的热血,血,汹涌地从他指缝间流出,顺着手背流淌进袖管,蜿蜒在整个手臂上。季杏棠看着许宝山口里吐出鲜红的浓血,难以接受,轻唤他,“宝山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