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杜子明停了一刻又继续浇水,“哦,怎么说,吃惊至极?”

明先生的中文很流畅,“是很吃惊,他把我当成了殷先生。”

杜子明含蓄地笑了,掏出手巾擦拭单脚架金丝眼镜,他的双眼皮很深看着很和善,声音十分虚弱,“山寺君,推我进屋去,我想喝些酒。”

进了屋子,山寺幸托抱起杜子明把他放到了沙发上,他的体虚症状很严重,刚坐到沙发上,冷汗就浸湿了衣领,山寺幸给他倒了一杯盐水,“晚上再喝酒。”

若玉站在门口,他看见山寺幸和自己一般模样已然不觉得奇怪,这个东瀛来的日本医生很邪门,自己从他那里学的本事似乎都有些歪门邪道的性质。若玉无意中见过他的样子,整张脸都被烧伤没有完肤狰狞又丑陋,这就是砚台本来的样子,所以他的皮面总要干净体面。

一座古旧的老宅,两个畸形病态的人。

渡部寺律一死,杜子明就把若玉弄回来秘密圈禁起来,所以他已经一年半载没有出过这宅子,一个天生有病靠喝酒吃鸦片酊提精神的白无常、一个丑陋无比弄权谋私又冷漠寡言的无相人,若玉和他们在一起也活的不人不鬼。他不能出去又不准别个碰他,很久没有理发,任由柔韧黑亮的头发疯长到腰际,徒增了三千烦恼丝。

那兔儿攀着若玉的手臂拱鼻子,看见他站在门口,杜子明笑着摆手让他进来,若玉就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

杜子明在瓷碟里捏了一块果脯递到若玉嘴边,若玉不理低头给兔子顺毛。杜子明把果脯放了回去,擦了手,手指撩起若玉垂在脸颊的一缕长发轻掖到他耳后,骨节不小心碰着他的脸,这手指在大夏天没有一点温度,若玉像触了不干净的东西突然偏了头,冷清清说,“别碰我。”

杜子明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明显的笑容,却又实在轻笑了一声,他和声和气地说,“这身衣服是你第一次来我这儿的时候阿棠差人做的,现在长得很高,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明天让人给你量了尺寸再做一套。”

若玉说,“不用了,香云纱穿在身上是凉爽,可花了你的钱就灼人。”

杜子明说,“你的吃穿用度都是花我的钱,也未曾见你穿肠烂肚体无完肤。做一件新衣裳怎么就灼了你?”

若玉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澄明干净,一字字告诉他,“这件衣裳是许大哥送给季哥的,别的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