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的烈阳里,山寺幸陪他在藤条床上晒太阳。他一条腿横斜在榻沿上,一条腿屈压在臀下好让杜子明枕着,给他念诗或者读报纸。晒的久了,山寺幸像是被水洗了一样,他是热;杜子明也像是被水洗了,这个温度却很舒适。脖子上有一圈汗,杜子明解开衫前的扣子,胸前那点红尖,周围极细小的茸毛在阳光的曝照下晕成日光的虚轮。山寺幸看着,全身上下唰地出了一层微汗,这汗比日晒还要热,再接着浑身的血管都在汩汩跳。他把手放在杜子明脸上,先是很凉的皮面,不一会儿就感觉到热,他也是有温度的,那么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有心理和生理需求,可他不喜欢自己,毕竟自己没有脸,不知道算不算人,他收回手,想到这儿所有的热都凉了。
他最喜欢谁呢?最喜欢阿棠,见到他总是笑的最开心。他固执地想,杜子明喜欢的不多,他喜欢的自己也要放到心尖上护着,从此他的心里只有这两个人。后来若玉出现了,杜子明利用他,他就跟着杜子明利用他;杜子明和善待他,他就跟着杜子明和善待他,久而久之他的心里若有若无有了三个人,他的心太小了,也只这三个人。
一个在卧房里睡觉,一个被迷晕在客房,一个在自己身边。
杜子明把目光放远看向天穹,“我想看看这梅红松绿。”
“都被雪盖住了。”
“真正想看花看柳的人,哪里都有无边春色。”
山寺幸的心头有一阵寒风卷着雪花飘过,是他自己痴心妄想了。
杜子明呼了一口寒气,让山寺幸推他进屋,他想去看看若玉。他的动作很轻,若玉还是醒了。他第一眼看见了墨白,他站在杜子明跟前摸白兔。若玉赤脚下床把墨白拉到身后,疑惑又害怕,“他怎么在这儿?”
墨白仰头眨眨眼,稚气地说,“爸爸送我来的,他现在在床上睡觉。”墨白又蹬着脚跑到杜子明身边,脸贴在他膝盖上用头拱白兔。
杜子明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好了,你抱着它去外面玩儿罢,桌子上还有糖果。”
若玉脚跟又软了,看见墨白出去才坐在床上。他要喝水,山寺幸递给他倒了一杯温茶,若玉咕噜喝了两口,“你把他们弄来干什么?”
杜子明笑微微地说,“墨白说是阿棠送他来的。阿棠把最后一处宅子也卖了,啸泓还在牢里,你还是赶紧回去不要来趟这趟浑水,或者你想在我这儿住几天也可以。”
若玉沉默一刻,斜着眼角瞥他,“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哪?你知不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你让他去给人当姘头?把他往死路上逼?”
杜子明说,“那你呢?把你送到苏少九身边与虎谋皮。你是要找机会杀了他,以命抵命伏了法?还是委曲求全变成阿棠陪着他一辈子?梓轩,你就是你,他就是他,装的再像还是会有破绽,我不想看着你把自己搭进去。至于阿棠,船到桥头自然直。”
若玉悲怆起来,他糟蹋穆柯的真心,再没有什么脸面说喜欢他,他唯一的牵挂莫过于此,他也不喜欢自己了,了无牵挂。若玉跪在杜子明面前,垂着头央求,“天保哥,我知道你不会害季哥,可是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从我来到上海一直听你的话,你就让我自己做一次打算。你知道我对不起季哥,要是能替他挡这一劫,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