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明半阖了眼睛,脖颈后仰,神色睡着了一般平静,仿佛没有在听季杏棠说话。季杏棠低头对墨白说,“我们要走了,和叔叔说再见。”
墨白有些不情愿走,季杏棠攥着他的手转身离开,走到亭廊上站住了脚。杜子明在后面看着,周围的一切被薄雪覆盖,过了这个四角亭就出了门……季杏棠终是滞住了脚步缓缓转身,提高了声音对他说,“天保哥,那些酒我在地窖放着贵贱不等,独有一壶花雕,我和大哥一起酿给你的。”
季杏棠笑着吐出一口雾气,“到今天,十年陈。”
两个人对视着,四周都死寂起来,一点风声都没有。良久,杜子明转过轮椅,留个背影给他,这样的道别仓促且仓惶,不忍直视。直到山寺幸推着杜子明进屋去,季杏棠环视一遭四周出了门。
山寺幸把那坛花雕从众多洋酒里取出来,摘了塞子,瓦罐里溢出甘香醇厚的气息。山寺幸把姜丝和枸杞子放进酒里,温上一温,倒一碗递给杜子明。杜子明并没有表现太多的落寞,只是把瓷碗放在唇边,是在嗅,他对山寺幸说,“阿棠十七岁给我酿的酒。”
山寺幸说,“乙丑年开春。”
杜子明抿着嘴笑了笑,一口也没有喝。
中午日影罩了一层冷灰色阴翳。
鸦片酊已经靠不住了,杜子明躺在铺垫软暖的罗汉床上,露出一只胳膊,让山寺幸给他扎吗啡。杜子明瘦骨嶙峋的胳膊上还有昨日留下的紫色针孔。山寺幸抓着他腕骨突出的手腕有些犹豫,“长期下去会肌肉萎缩,到时候针都扎不下去。”
杜子明从他手里拿过注射器,舒展了胳膊,颤抖着用针尖挑破了自己的皮肤。山寺幸只好替他做,正当他要下针,若玉从外面闯了进来。
杜子明一晃神以为季杏棠回来了,胸口一紧,再一想是若玉。他收回胳膊捋下袖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