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山寺幸欲起身去给他熬药,杜子明无力的轻拽住他的衣摆,“不碍事。对了,你和渡部明臣约在什么时候?”
山寺幸收好照片说,“今天晚上,等你歇息了我再去见他。”
杜子明点点头,让山寺幸陪他喝些酒,这样会暖和一些。没有酒没有药,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停滞。
山寺幸也经常幻想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往脸上一摸只是褶皱纵横的一张皮,为什么全都烧坏了呢?一块好地方都不剩。他脑海里映出父亲的脸庞,可是并不可爱,眉骨突出眼角向下的方正板脸,别说在杜子明眼里没有欣赏价值,就是他自己也不觉得好看,这么想着他放下了手里的皮面。
渡部明臣回日本敛葬渡部寺律的骨灰后,立马又回到了中国,他势必要把若玉带回去给父亲陪葬。正当他苦于找不到人时,有一封落款“砚台”的信送到他手里,信上说能提供给他线索。果不其然,第二封信他就得知了若玉的身世,渡部明臣这才查到了穆家,消息属实然而并没有若玉的消息。
渡部明臣在茶馆等重要的客人。“砚台”是一个背后弄权谋私的人,他原以为长相也该刻薄淡漠,可是见了面才发现是个一笑如春温的漂亮男人,他只是坐着,周身都萦绕着静柔简淡的气质,甚至有些让他眼前一亮。
渡部明臣礼貌地笑道,“先生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
山寺幸握着茶盖,“怎样?流连通衢越巷、红粉阵中的纨绔子弟?”
渡部明臣摇了摇头,“不是。”
山寺幸说,“我自幼在这里生长,或许沾染了本土气息。先前的上海也只是黄浦江边一个蒲柳春秋墙矮屋浅的小渔村,本土人的性格绵羊一样平实温润。”
渡部明臣的骨子里是武士道精神,有着忠义诚仁的美德,然而在军国主义走上穷兵黩武后,这种精神发生了畸变,是侵略扩张是杀伐决绝,总带着一些戾气。山寺幸生在日本长在中国,尤其是待在杜子明身边,人就像是老城厢百姓人家爬满青苔的墙角开出的无名花,总在阴暗中明媚。
渡部明臣透过玻璃往窗外看了看,灯火通明里满目的广告海报眼花缭乱,西方舶来的洋香烟,法式香水、爵士乐,美国的好莱坞。他说,“我并不了解之前的上海,现在到了这里就会惊异于她的文明开化。毕竟,甲午战时,东洋人是东洋鬼子,美法意大利人是洋鬼子。西方人没有朝拜天子的礼节,他们愚蠢的以为西方人的双膝不会弯曲,加上异样的发色,所以外来人就成了古老文化里的鬼。”
山寺幸说,“是,确实蒙昧。不过那是前清,现在是民国,无鬼神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