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他变回原来的样子,这些围着他的孩子会露出什么表情呢?这一双双毫不掩饰对他的善意的眼睛里,充斥的也只有恐惧吧?

有那么一会儿,他希望自己不是一条蛇。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他居然会想要放弃从出生以来就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大魔力,只为了能和一只兔子更亲近一点。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既不理智也不切实际的想法,于是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想要把傻气十足的念头从脑子里驱赶出去。他的目光落在正在放飞纸鹤的兔子身上,后者靠在被晚霞染作柑橘色的窗框上,小鸟一只只从他手上飞起。它们像一群归家的鸽子穿行于城市的天空,无声无息地传递着一个兽族的死讯。兔子在放飞了所有的纸鹤后,闭上眼睛,低声念了一段悼词。

微风拂过,吹起兔子颊边细碎的银发,千空有些移不开视线。

察觉到千空在看他,幻转过身来,对上视线后千空也没有躲闪,倒是让刚想张口问“你看着我做什么”的幻问不出口了。他移开视线,仍能感觉到那双红瞳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千空的个性便是如此,他不像自己,总想着掩饰。

这场无声的注视与被注视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孩子撒娇说肚子饿了,于是幻说自己去做饭。

平日里大人忙碌时,都是大孩子一起做饭。西瓜负责用火,其他孩子洗菜切菜,囫囵把食材一锅煮熟了,再分到每一个人的碗里。这里的孩子都挨过饿,受过苦,对吃的东西不挑剔。不过幻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尽量给他们做些好吃的。

他转身往厨房走,千空在后面喂了一声。回头一看,千空正求救一般看着他。刚才那番表演,让本来就容易与人相熟的孩子完全不把他当外人了。有的依偎在他旁边,有的要他抱,还有的在玩他的衣摆。千空着实不擅长应付小孩,他怕幻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带孩子。对此了然于心的兔子招了招手道:“你也过来帮忙。”

千空得救一般从孩子堆里扒开一条通路,总算解脱了出来。

关上厨房门,他们正好继续讨论白天没能解决的问题。

幻递给千空一小筐土豆,让他削皮。自己则把刚从后院采摘的白菜一片一片掰下来,用井水洗干净。他边洗边道:“也不知道巫师下一次动手是什么时候。这次撞上面包师遇害,也实属巧合。我担心还会有兽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被杀,就用我的信使请求大家,若有人失踪务必随时告知我。”

千空笨手笨脚用刀子削掉了半个土豆之后,放下刀,试着用魔力把土豆的表皮分解。他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效率不太高。”

“难道你想说,我们来做诱饵引他上钩?”幻笑道。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抬眼看千空的眼神时,却发现自己蒙对了。

也的确只有这个办法了。

整个城市不知道有多少巫师。光是负责守卫安全的蓝袍巫师,每个街区就至少值守着一个。仅仅以那个魔法阵为线索寻找犯人,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