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疯狂的雄狮,正在捕杀四散奔跑的兔子们。这样的画面在那条黑暗的街道上忽然涌入幻的脑中,当他好不容易从这恐怖的景象中挣脱出来时,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是他的记忆。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狩猎的绝望时的记忆。

这个模糊的记忆碎片印证了他无数次对自己过去的猜想: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会浑身浴血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草原上呢?地上那大片大片流淌着的,快要汇聚成河的血液,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宁愿自己并未想起。

慌乱的时候,他总想用笑容来掩饰。但是勾了勾唇角之后,意识到自己在千空面前这么做也没有意义。于是他垂下眼,问道:“刚才那只狮子是怎么了?”

“不知道。”千空下意识地撒了个谎:“也许是中了什么魔法吧。”

他祈求兔子不要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但兔子还是抬起眼,看着他:“那……小千空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会。”千空脱口而出。这一刻他有很多话想说,例如圣湖和与世无争的石神岛,例如他真的从来没有猎杀过任何人,例如就算有需要摄取他人魔力的一天他也绝不会选择浅雾幻,可他如鲠在喉,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作为嗜血的野兽出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我们先回去吧,等狮子被抓到了,我们再继续进行计划。”

幻说着,往孤儿院的方向走去。他步伐很快,似乎迫切想要回家。又似乎,是想要远离千空。被远远抛在后面的千空在原地站了许久,等几乎快要看不见长街尽头幻的身影时,才跟上去。

他的掌心还有幻的体温,这是兔子唯一主动亲近他的一次,却像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转瞬即逝。

那只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或兽的鲜血的狮子在第二天清晨被吊在广场上,他浑身焦黑,脸上的皮肉龟裂翻卷起来,露出尖锐的牙齿。看样子似乎是被擅长火焰系魔法的巫师解决掉的。

他的尸体将被吊在这里整整一周,帝国的巫师们向来是这么惩罚擅自入侵的上级兽族。就像在总被鸟类啄食的麦田里挂上它们同类的尸体,就能有效威慑到其他鸟类一样。

此后好几天,幻推辞掉了演出的机会,白天和千空讨论关于巫师的事情,夜晚则作为诱饵在街上游荡。他们不断制定新的计划,更换地区。千空又给了幻一条使魔小蛇,但这次小蛇安静地被兜在幻的袖子里,非但不会到处乱爬,连他的皮肤也不曾触碰过。

他们看似依然和睦,实则幻在疏远千空。这一点千空也能感觉到。

找回记忆碎片的那一刻,幻就明白之前的自己之前对千空产生的那些好感是多么可笑。好在他也未曾对千空表露过自己的心意,结束一切还来得及。

不过,孩子们依然喜欢和千空玩。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千空已经适应了被吵吵闹闹的小孩包围,不再向幻求救了。他教孩子们用魔法把现成的东西元素重组,例如让厨房里的砂糖变得和糖果店里的糖果一样美味,或者让井水变成街上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水果冰棒。

兔子总是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幻老师,千空哥哥会一直跟我们一起生活吗?”西瓜问。大部分普通兽族的孩子连自己的魔力流动都无法掌握,更别说使用魔法了。她已经学会了千空教给他们的所有小把戏,以及让真正的花朵在自己的手中盛开。

千空夸奖她,说她很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