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侍郎推举了一人,随粮草同行,并提议,为了不让聂彦见了女人起了反意,便给这女人一个郡主的名头,皇帝答应了,召唤了年侍郎推举的女子后,皇帝惊艳,问了对方一句:“你叫何名?”
“民女,颜姬。”殿下女子应话。
那些前尘旧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不过是被聂彦曾养过几日的珍珠鸟,聂彦当真丝毫没有印象,但他记得自己幼时跟随过父亲去了一趟燕京,那事久远到,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去燕京究竟是做什么的了。
颜,是聂彦给她起的名字。
一页纸上,一个彦字。
靠坐在方桌上的聂彦听了这长长的故事,眉心轻皱,屋外的风沙越来越狂,忽而门上发出了哐当巨响,吓得趴在床榻上睡过去的云嬷嬷猛地睁眼醒来。
原来是屋外院子围墙上的石砖被风卷起,砸在了门上。
“这屋子坚持不下去的。”聂彦突然开口。他看向颜姬,心里未定自己究竟要不要相信对方的话,可年侍郎,的确在意颜姬,而云嬷嬷,也是在年家长大的丫鬟,聂彦调查过,只是关于颜姬的身份,他查不出来。
颜姬坐在矮板凳上,一双眼望着几乎要承受不住风,一炷香之内就能飞走的木门,道:“既然将军入我房中避难,我便不会让将军轻易出事。”
这一夜的小屋轰隆声不断,早就该被风沙卷走的房梁上萦绕着一道浅金色的光,小屋晃动得厉害,将塌未塌,聂彦与颜姬都是一夜未睡。
他们没什么话要说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至多聂彦心中要杀了颜姬的想法,暂且被搁置了。
云嬷嬷一夜被惊吓多次,从未出过燕京的人刚来到北漠,便见识到了百年不遇的沙尘暴,加上她身上伤重,一日下来还不见好,便是彻底好不了了。
早间风沙离去,大雨骤然倾下,颜姬护了一夜的房屋,在沙尘暴过去之后便摇摇欲坠,几片破损的瓦片从中落下,霎时间,屋顶上漏了一个洞,雨水浇灌进来。
聂彦在风沙过去了之后,便离开了小屋,他一夜心中担忧的皆是城外将士,一早便领着习惯早起的徐竟炎,带了一批队伍从小门出了城。
颜姬还在屋内,瞧着不断灌入房中的风雨,她的手甚至都不敢碰上云嬷嬷的背。
一个人的一生,关于生死,恐怕也只有一次奇遇,当年颜姬能救活她,她已经心满意足,如今颜姬又是渡劫的紧要关头,云嬷嬷不敢再劳烦她了。
人能安稳活过半百,已经足够庆幸。
大雨被风吹远,等吹到床榻这边后,便像是一团雾,几滴雨水落在颜姬的脸上,她伸手触碰,指腹摩擦,不禁皱了眉头。
“这风中有毒粉,已融入了雨水,七夜城怕是要守不住了。”颜姬道。
“姑娘去吧。”云嬷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来前姑娘说,似乎到了劫数,妖非妖,灵非灵,究竟是妖是灵,就看这一回,可偏偏陛下要派人来北漠,赏赐给聂将军。”
云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与侍郎大人都劝姑娘别来,您偏来,当年顺手的恩情,您却记到了如今。您说您来,是私心,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您的劫数在北漠,不在燕京,您的成败在聂将军处,也不在侍郎府。”
“小云……”颜姬只是一声感叹,云嬷嬷便摆了摆手,有些话,不必说出,她自明了。
是恩情,还是感情,欠下的是命债,还是心债,唯有颜姬自己知道。
颜姬离开了房屋,风中有毒这件事,还得尽快告知,否则北漠军中无人知晓,被敌国杀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恐怕到时候,燕京的皇帝就真的会下痛手了。
颜姬离开后没多久,聂将军派来小屋的军医便跟随将士一起到了,他临走前见云嬷嬷可怜,随口吩咐让军医去小屋查看,谁知道军医与将士赶到小屋时,屋内就剩下云嬷嬷一人,她半边被子湿透,顶上的房梁轰然倒塌,砸在床铺上,人死一瞬间,血肉模糊。
该是她乱糟糟的死,不管是三十多年前小巷,还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都改不掉,命运,何其可笑。
聂彦出了城后,大半日的时间才清点出城外驻扎将士的损失,死伤倒是没有多少,大家都是在北漠住惯了的人,对于北漠的气候也都知晓,一旦风沙来临,自保不成问题。
有问题的是这才短短一日的时间,城外军四万余人,居然有一万多人皆已病倒,浑身无力,剩下的人中,也有一部分咳嗽不断,高烧难退,便是看上去精神,举着刀剑也挥不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