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情拳拳,李清珏若只是李清珏,不知要如何欢喜一场。
穿廊夜风送来雨后草露味,李清珏被拂得清醒,摆首回退三步,向他行礼离去。
平怀瑱胸中闷着一团无名火,去不是留不是,在那廊下郁郁待了大半夜,睁眼望着院落另一侧的书房静窗始终灯烛通明。
之后一夜,依旧如故而往。
李清珏阻挠无用,将自己在那书房里关了两夜,关得思绪混沌,险要心软,及至第三日早朝时才又如梦初醒。
是日晨阳如火,刺目金光直照高阁殿堂,仿佛千千万万双凌厉人眼在后,盯得赴朝众人皆如芒在背。朝臣在这艳光之下凝眉肃然,好似早先私下有约一般,政事不议但请皇帝立后。谏后大臣无一起身,伏背于乾清殿下黑压压跪了连片。
李清珏立身其中,默然与平怀瑱望着,眸里尽是嘲色,嘲已亦嘲人。
正是这时起,以色侍君之言不再只作暗语,虽不敢教皇帝听见,但常于署间有意无意地落入李清珏耳。甚有人不知从何得来风声,道皇帝大失体统,逢夜留宿宫外臣子府邸,实属荒唐至极。
古来祸水皆红颜,怎的先祖不开眼,出一佞幸男色。
所传诸如此般,倒还有更难入耳的污言秽语,李清珏且当不闻,晨来应卯理事,暮至孤身归家,瞧来丝毫不受干扰,仿佛同僚口中不齿之臣绝非他本人。
然再是淡然,他心下实则并非了无所思。
自那日早朝散后,各臣轮番踏进御书房去,奏请延狩帝广纳后宫,择贤立后,无一例外都被冷言冷语赶了出来。
李清珏深知其中不乏怀揣私欲者,家中女眷正值好龄,岂不抓牢机遇,混个皇亲国戚之名?但除此之余,仍是忧国者居多。他绝非不识其忠,只是要让他以这尴尬姿态置身其里,未免太无情了些。
他与平怀瑱闹了几日不愉快,尚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不知如何置喙,更是不愿置喙。
可本是如此,偏偏赵珂阳又有信传来。
两日间御书房来者络绎不绝,非比寻常得热闹,已令平怀瑱不堪其扰,分明未及不惑之龄,却冰冷问出一句“爱卿以为朕年事已高,急着为朕忧虑龙嗣”。
闻话之臣格外惶恐,忐忑退去后再得一旨:未得通传,任何人不得觐见。
众臣穷途末路,唯赵珂阳知,皇帝旨意尚有拦不住之人。
这些年来赵珂阳身作知情人也算深懂李清珏,明白“非议”二字动摇不得他,非得“后继无人,难得善终”才能教他无法置身事外。
李清珏手捏信纸,垂眸凝视这几字,笑想赵珂阳真是何其残忍。
笑罢整装行帖,入宫参见。
御书房果未能将他拦住,李清珏于平怀瑱诧异眸色中出言跪谏:“凤仪宫久旷,臣请皇上择贤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