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得发怔:“平阳……顾氏?”他转眼看了看坏掉的马车檐上摇晃的破灯笼,可不正写着一个“顾”字么?他沉默片刻,淡淡笑道:“你不用担心你的仆从,方才我与友人经过,遇见你们一行三人遭劫,便出手相助,现在我的友人想必已经将贼人拿下了。你现在是……是跟我回转与他们会合,还是先到前头庄上歇下,我带人去找你?”
文怡看看前方,已经可以看到路的尽头处有一条大道,远处是点点民居,她又回头望向来路,郁郁山林间,看不清楚方才的山坳何在。低头想了想,她抿了抿嘴,又福身一礼:“还请义士带我回转,与家人会合。”今天出门,是她一力主张,虽然平日对张叔张婶有些不满,但她身为主人,既然带了人出门,就不能只顾着自己安危,不顾底下人死活,好歹要亲眼确认两人无事才能安心。祖母平日教导她道理,就曾说过,虽然下仆身份卑贱,但身为主人,要有主人的“义”,厚待下人,不是为了求得好名声,而是为了自己的品行修养。
少年皱了皱眉,劝道:“这一回去……也有一里多路,你能走么?你的家人无事,我带了他们去前头庄上见你,也是一样的。我的友人是正人君子,我也不是jian邪小人,前头就是大道,庄上的百姓都是正经人家。你是望族之女,他们断不敢怠慢。”
文怡摇头:“多谢义士好意,但我带了他们出来,总要看见他们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少年正在卸马,闻言惊讶地打量她几眼,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好,你慢慢走。我陪着你去。”
文怡脸微微红了红,行礼谢过,却转身回到马车旁,取出为舅舅准备的寿礼。糕点已经颠碎了,礼物也散落开来,荷包撒得满车厢都是,她将所有东西拢在一起,装进匣中,扯下车帘充作包袱布,将所有匣子盒子一鼓脑儿全包了,才抱着转身,随少年往回走。
少年牵马默默走在前头,时不时留意两边的山林,没走出百步,便回过身向她伸手:“我来吧,你力气弱,走不快的。”
文怡微微喘着气,听他这么一说,脸又红了,但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理,惭愧地将包袱递过去,小小声道了句谢,少年一把将东西甩到肩上,便大踏步往前走。
文怡一路小跑跟着,走上一段路,那少年便会放慢脚步,或是跃到山石上远眺片刻,她正好可以歇歇脚。文怡一边心中感激,一边又为自己拉了人后腿而脸红,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待见过舅舅,回到家,一定要好生练练腿脚,长点力气。别的不说,身体好了,生病也少了。她前世未出家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个病秧子,出家以后,开始也不大习惯,可到最后一年,因为随着师父天南地北地跑得多了,除了有点小伤风,就没再生过病。可见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一年到头也能少些看病吃药的花费。趁着天气暖和,也该劝祖母多到院子里走走。有些事,想到就该做了,不要以为时间还有很多,就总是拖着……
不知不觉间,地方已经到了。文怡一转过山坳,便看到前方山林边上,三株大树下各捆了一个人,其中两个,看衣裳正是方才的劫匪,另一个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他们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灰蓝衣裳的少年,跟救她的黑衣少年差不多年纪,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但头发束得不大经心,额角飘落几缕散发,回过头来,神qg有些散漫,却又带着戏谑之色:“小柳,回来了?人救下了么?”转头看见文怡,啧啧两声,随手就甩了劫匪们一鞭子:“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好意思!劫富济贫?劫的不过是妇孺而已!真不是男人!”
几个劫匪被他抽得鬼哭láng嚎,其中一个瘦些的,长着一双细长眼,犹自分辩:“我只看见是有钱人家的马车,还以为是哪个为富不仁的地主老爷,哪里知道里面是这么小的孩子?!”另一个敦敦实实脸色黝黑地汉子也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只听到那个赶车的叫‘小姐’,不知道是个孩子。”先前那细长眼暗恨,骂他:“王老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王老实愣愣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那少年劫匪却大声哭起来:“大爷,你饶了我吧,我家还有老母亲和弟弟妹妹等着我去养活,我是一时糊涂了,才做了错事,头一回gān这个就被大爷拿下了。大爷若肯放我回去,我绝不会再gān了,一辈子都感您大恩!”
少年听得发怔:“平阳……顾氏?”他转眼看了看坏掉的马车檐上摇晃的破灯笼,可不正写着一个“顾”字么?他沉默片刻,淡淡笑道:“你不用担心你的仆从,方才我与友人经过,遇见你们一行三人遭劫,便出手相助,现在我的友人想必已经将贼人拿下了。你现在是……是跟我回转与他们会合,还是先到前头庄上歇下,我带人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