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轻声对章敞说:“我们还有些碎银子。”章敞瞥了她一眼,对章放道:“二哥,你跟他们说我们自己出银子好了。只要到了吉安府,一切就好办了。”
章放有些犹豫:“这话我也说过了,只是吉安府离得远,他们担心路上的花费大。”
宫氏忽然cha嘴:“若是能坐船,我们骥哥儿也能安心养病。相公,你就跟他们说,用不着到安庆,我有个姨父在彭泽任县令,想必我姨妈愿意帮忙出点银子。”
章放愕然:“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起?”彭泽位于安庆与南康之间,正是他们南下的必经之路。
宫氏有些扭捏:“他都快四十岁了,还只是个县令,家里不大乐意提起。不过我姨妈跟母亲素来亲近,因没有女儿,自小儿便把我当成是亲生闺女一般疼。我姨父今天秋天应该将近任满了,若是去得早,想必还能赶上。”
章放皱皱眉:“若是赶不上可怎么办?大话说了出去,没法兑现,吃亏的可是我们!”
宫氏不以为然,章放也没理她,跟章寂、章敞又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向张八斤等人说项。无论如何,先跟吴克明与沈家分了道再说。
也不知章放是怎么跟张八斤等人说的,后者不久就找上了吴克明,要求押解章家犯人先行,连理由都是现成的:“你们这边有病人,又怕会转为痨症传染他人,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走,我们先行一步,也免得耽误了行程。”
吴克明隐隐有几分明了,但他再不乐意,章家也不是他的仇人,他只要盯紧沈家就好,因此他最终还是点了头。一时间,负责押送章家的差役欢天喜地,负责押送沈、李两家的差役却愁眉苦脸,李家还蠢蠢yu动想要跟着一块儿走,被吴克明一阵斥骂,给挡了回去。
章家人的行李都是打包好了的,说走就能走,当下便做了早饭分食,你搀着我,我扶着你,走上了前往南方的大道。沈氏心里虽不qg愿,却也只能一路哭着回头看亲人,一路跟着走了。
慢慢走了三四里地,章家众人来到一处小码头边上,张八斤回头冲他们笑笑:“还等什么?赶紧雇你们的船去!”
第三十八章行舟
与沈家分道而行的日子就象是在梦里一般。
这是明鸾坐在船尾欣赏长江两岸风光时最大的感慨。章家只是雇了一条中等木船,但用不着靠两条腿走路,日子真是好过多了。又因为所有人包括差役们都在船上,一直走水路,想逃也没处逃,因此章家三个男人连桎梏都用不着上。差役们都聚在船头嘻笑玩闹,想睡觉的就去睡觉,甚至还有差役趁着靠岸的时机偷渡酒食上船消遣,轻松得很。
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水路,是江面较宽的地段,因此水流不急,逆水行舟也不大费力气,有两个船夫撑船,不过两三日功夫,已经过了安庆。这比章家人原先估计的行程要快一些,陈氏私下盘算,应该可以比预想的时间提前一两天到达吉安,那要花费的银子可以节省一点,即使没有吉安陈家的资助,光凭陈宏给的钱,已经足够付船费与一路上的食水了。
不用赶路,明鸾趁机休养身体,顺便从陈氏那里打听陈家的事,以及这个年代的一些礼仪习俗,虽然受了不少教训,但获益更多。她还有意无意地跟张八斤攀谈,从家常儿女小事说起,再到对方的家乡来历、官衙职责,等混熟了,便大着胆子问他们一行的流放地。
先前有吴克明在,押送的官差们又似乎有意隐瞒,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家要流放到什么地方去呢,只是隐约猜到是岭南某地。但岭南这么大,不同的地方条件也不同,如果是她所知道的较富庶地区,那日子自然好过,但如果是在现代都不算发达的地区,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张八斤起初还不肯说,后来有一回喝多了,便泄了口风:“要到了广州府才知道呢,公文上只说是流放岭南充军,自然是要去卫所的,但岭南也有好几处卫所,要到了地方才知道哪里缺人。”
明鸾不清楚这“卫所”是怎么回事,又再打听些旁的,等到实在挖不出什么新料了,方才回头去找祖父章寂与二伯父章放。这些日子她发现全家人里就数这两位最可靠了。
章放皱着眉道:“粤地的卫所多是新建,肯定全都缺人,若说哪一处好,自然是离府城近的为佳。但想那冯家对我们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容我们得个好去处?说不定是要往偏远清贫之地去了。”
陈氏轻声对章敞说:“我们还有些碎银子。”章敞瞥了她一眼,对章放道:“二哥,你跟他们说我们自己出银子好了。只要到了吉安府,一切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