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敞发愁地道:“这会子闹哄哄的,又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我们也要赶路,便是有好景致,又哪里有闲心作诗?”
“非也,非也。”明鸾摇头晃脑地道,“这里不是梅岭么?长的都是梅花。大冷天的,别的花儿都不敢开了,只有它敢开,所以世人都说梅花有风骨,不惧寒风摧残。咱们做人也要学它的,辛苦怕什么?困境怕什么?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为什么要整天愁眉苦脸?苦中作乐也无不可。所以我觉得,这里的梅花开得越好,咱们就该越高兴才是,它们可是我们的好榜样呢!”
章寂笑道:“这话说得有些意思了。”章放也笑着点头:“果然有些意思,只是说得略嫌有些粗,不够文雅。想想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路过此地,都为梅花风骨感动,也为此留下了无数诗篇,可惜咱们一家今日从此过,留下的却是这么一番大白话。”
明鸾见他嫌自己的话白,有些不乐意了:“想要文雅些,还不容易么?”绞尽脑汁想了想:“我有两句了,叫做……呃……我劝阿爷重抖擞,一路梅花一路诗!”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接着王老实咂巴咂巴嘴,说了句:“还挺好听。”章家人便哄然大笑起来。章寂更是一边笑一边道:“果然不错,够直白,不象你老子他们叽叽哼哼的,说的话叫人听不明白。”章敞却摇头道:“前一句就是大白话,后面那句是现学现卖的。这算什么诗?打油诗都算不上!”
明鸾斜了他一眼:“就算是打油诗,那也是诗啊,好歹有两句了。咱往后在这梅岭上也算是留下了一灿烂的篇章!”
章家人又笑了,连跟在后头的周合听说了,也笑个不停。
他们一行人又笑又闹的,别的路人都觉得惊讶不已,有一个坐在路旁的老者便说了句话,声音有些大,只是听他口音,应是粤地人,说的是广府话。章家人没一个听得出来,只是察觉他是在对自己一家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明鸾在现代实习的时候,曾经在一个香港主管手下做了三个月办公室小妹,帮着做些端茶倒水送文件点餐的杂活,倒是勉qiáng能听懂粤语,只不会说。乍一听到那老者的话,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停下了脚步,直愣愣地转头望过去。
坐在那老者身边的一位中年人便用官话解释道:“这位老先生方才说,在这条驿道上来往多年,流放的犯人也见过不少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乐呵呵赶路的,实在是难得。”
章寂见这中年人仪表颇为不俗,虽然只穿着半旧青袍,却别有一番气度,猜想他不是寻常人,便微笑着向对方点头示好,又向老者行同样的礼:“流放的路途虽苦,但正如小儿女所说,不妨苦中作乐,日子也好过些。”
老者笑着点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反倒是那青衣中年人走过来道:“方才听见这位小姑娘说的‘一路梅花一路诗’,倒有些意思,小小年纪,qg怀不俗啊!”
章寂哈哈笑道:“这是我小孙女儿,素来顽皮,打扰了先生休息,还请勿怪。”
明鸾也是补习过古代礼仪的,见状便乖觉地上前一礼:“叫先生见笑了。”
中年人笑呵呵地摆手:“客气,客气。”
他请章家人一道过去在梅树下歇息片刻,章寂便去问左四的意思,左四想了想,离方才休息也有小半个时辰了,略歇歇脚也好,便应了,由得章家人各自散开坐下,章寂便与那中年人说了一会儿话。
原来那人姓柳,名叫柳信文,是新任的广东德庆州同知,刚刚接到任命,带着儿子与家人正要前往德庆赴任,才会路过此地。章寂与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儿子一手拿着一束梅花跑了回来,脸蛋红扑扑的,见了章家等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忙将梅花往背后一藏,小步挪到父亲身后。
柳信文笑着向章寂介绍儿子:“这是小儿柳璋,都十一岁了,还象个孩子似的爱玩爱闹,倒叫侯爷见笑了。”
章寂打量了那少年几眼,见他眉清目秀的,衬着一身裘衣,如同王孙公子一般俊朗,便夸了几句,只是夸完之后,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孙子。文龙比这少年大不了多少,章家未出事时,也是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如今却流落在外,不知几时才有再相见之日,他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宫氏则直接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儿子,眼圈当即就红了。玉翟连忙递了手帕过去。
章敞发愁地道:“这会子闹哄哄的,又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我们也要赶路,便是有好景致,又哪里有闲心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