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脸色一红,低下头去,面有愧色。明鸾却凉凉地说:“有房子住就不错了,我方才在府衙里,听那里的差役说,之前也有像我们家这样的流放犯家眷,连屋子都没有,要在后街搭糙棚子睡马路呢!”宫氏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周合轻咳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请让我把话说完!”
宫氏有些讪讪的,不自然地摸了摸鬓角。
周合继续道:“马掌柜原本安排的屋子确实还好,还为此付了十两的房租,因不知你们几时能到,特地租了两个月。但问题是,方才我派去帮忙收拾房屋的有一个是这里商号的伙计,他去过马掌柜租的房子,与你们现在住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地方!”
众人都吃了一惊,陈氏忙问:“难道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宫氏也道:“会不会是中人使诈?”唯有明鸾想了想:“这个跟顶我们家缺的人是不是一伙的?”
周合答道:“是不是一伙的不清楚,但府衙的人虽私下收受钱财,却自有规矩,收了钱就得办事,否则谁还敢找上门去?马掌柜方才遣了人去衙门打听,才发现他那熟人被派往惠州府办事去了,至少要到七日后方才回转,房子的事就转托给了别人。”
宫氏马上问:“难道这人是自知心虚,逃了?”
明鸾却驳道:“我们家的事虽算不得什么,却也不是可以四处嚷嚷的,既然马掌柜敢托他熟人办这件事,可见那人是信得过的,不可能拿了钱就走人,一定是有别的缘故!”
陈氏连忙看向周合,周合叹道:“鸾姐儿猜着了,马掌柜上那熟人家里问过,才知道他是今天中午之前忽然接到差遣出城的,因为走得匆忙,只来得及跟家里人说一声,收拾了几件衣裳就走了。他老婆临时回了邻街的娘家省亲,得了信赶回来,都没见着人。马掌柜仔细问了问时间,恰好是在左班头他们押着亲家老爷他们进府衙之后不久的事,只怕还不足半个时辰!”
明鸾听出几分异状:“难道……是因为有人知道我们家到了,所以临时将我们打点好的人支开,好对祖父他们下手吗?那他们一定还有后招!”
周合点点头:“确实很有可能。”
陈氏顿时六神无主,宫氏也慌了:“这可怎么办哪?!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却又遇上这等变故,莫非真是天要亡我们章家?!”说着说着便大哭起来。陈氏也跟着默默落泪。
明鸾不耐烦地看了宫氏一眼,站起身对周合道:“马掌柜现在在哪儿?他既然能打点好府衙的人,总不会只靠一个熟人吧?而且公文都下了,那知府必定是点了头的,可见广州府衙里做手脚的一定不是知府!只要不是知府,我们就还有希望!”
周合递给明鸾一个赞许的眼神,微笑道:“说得不错。我方才问过陈大志了,虽然押送犯人的公文是由左四jiāo上去的,但他跟在后面也对当时的qg形略知一二,据说公文是知府身边一位李师爷收的,后面打板子、入监等事也都是这位李师爷下的命令,甚至连章家人暂时未定卫所之事,也都是出自这位李师爷之口。我已经请马掌柜去打听这位李师爷的底细了,想必不日便有消息。”
明鸾松了口气,忙笑着向他道谢:“多亏您了,周爷爷,不然我们一定会抓瞎的!”
陈氏也含泪下拜:“一切就拜托周叔了。”宫氏也讪讪地跟着行礼。
“不敢,不敢,自当效命。”周合拱手微笑。
明鸾与陈氏、宫氏在茂元升后院匆匆吃了一顿饭,又带了一篮子点心宵夜,在两名伙计护送下回到住下。这时茂元升的人已经帮着将房子打扫gān净了,破损的院墙也用木板补上,换了新木门,屋中一应用具被褥都置办齐备,甚至连厨房门口的水缸里也挑满了gān净的井水。周姨娘见天色已晚,便做了些简单的饭菜,与玉翟、文虎一道吃了。明鸾她们进门时,正好遇见周姨娘在院子里刷碗。
宫氏将带回来的点心摆到桌面上,叫女儿来吃。玉翟却说已经吃过了,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宫氏不悦,又不能对着女儿发火,便拿旁人来撒气:“周掌柜也真是的,方才说了半天的话,明明已经另行安排了住处,怎的还要我们继续住在这等鬼地方?!”她嫌弃地扫视周围一眼:“简直就是乞丐窝!”
他话还没说完,宫氏便忍不住cha嘴道:“那还真是多谢了,那位马掌柜实在是用心,特地给我们找了间破屋子,周围还住了许多不三不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