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寂叹道:“时也,命也。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猜想罢了,吴王就住在先帝宫室附近,冯家人怎可能不留意他的动静?选择在那时候下手拿人,恐怕也只是为了断悼仁太子的后路,阿启那孩子早去一刻还是晚去一刻,结果都不会有太大差别的。你小小年纪,就总是把这件事压在心底,终究无甚益处。”
朱文考低头垂泪。章寂又问他:“这么说来,你出宫后,是跟章忠一块儿走了?怎么没听章忠家里说起?”
章忠本人奉命将太孙与胡四海带去妻子娘家的庄子,后来官兵来查时,为了让太孙主仆逃走,出面阻拦,结果叫官府拿了去,后来因在狱中受刑太重,已经死了,死的时候,章家的案子还没判下来呢。章忠的妻子曾在南乡侯府解禁后进府见过沈氏,看沈氏后来的反应,应该没提起这件事。
朱文考答道:“他家人不知。出宫后,章忠本想带我去与兄长会合,但是……”他苦笑了下,“太子妃亲自下令让我做兄长的替身,我却逃出来了,见了兄长如何坦白?况且我当时正伤心,对兄长也有几分怨言,不愿去见他。章忠便在兄长躲藏的小庄附近寻了间荒庙,将我暂时安置在那里,每日借口出门打探消息,给我送些衣食过来。后来我听说官兵将他抓走了,又见庄上一片乱哄哄的,就立刻离开了那里。京城小道消息满天飞,我这样的身份,无论是遇上谁,都只有尴尬的,况且我父母皆亡,留在京城又有什么意思?想起从前与燕王叔还算相得,他应该愿意收留我吧?便北上寻他去了。亏得上天庇佑,路上虽然吃了些苦头,总算有惊无险。我到北平时,已经是冬天了,模样就跟乞丐似的,差一点叫王府的人赶了出来,幸好遇上王叔的书僮出门,认出了我。”
他这话虽说得平静,但旁人听在耳朵里,却也能想象到当时的辛酸。明鸾心中的恼火也消了几分,再看向他,便觉得他眉眼间没那么可恶了,倒是多了几分刚毅。
章放问:“你说你对太孙有几分怨言,可是因为太子妃之故?”先有杀母之仇,后又诓骗他赴死,这仇可不小啊!
朱文考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即便世人怪我不孝,我也不能认她为母!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她本是许诺过要饶我生母xg命的!”
章寂父子二人叹了口气,章寂道:“太子妃沈氏行事确有无理之处,先帝当日追封悼仁太子之时,完全忽略了沈氏,就是因为深恨她杀孙之故。”
朱文考低头道:“当时我也是糊涂了,只觉得皇祖父一向不在意我,才决定北上投奔燕王叔的。事后想来,皇祖父陷在宫中孤立无援,他以为我死了,还记得给我封王爵呢,我却就这样走了,实在不孝。”
“傻孩子。”章寂慈爱地看着他,“先帝若知道你安然逃出生天,只有高兴的,哪里还会计较这些?当时京城内风声鹤唳,你能当机立断地离开,是一件好事。留在京中,不但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可能被人发现,落到逆党手中,那就辜负了你章四叔救你的好意了。”
朱文考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章家父子又关心地问起了他在北平的生活,还问起他脸上的伤。朱文考摸摸自己的脸,笑说:“这伤不妨事的,开始是有些难受,习惯了以后也没什么。我在去北平的路上吃了不少苦,人都瘦脱形了,但燕王婶照顾得极好,我很快就没事了。”又说起这几年他在燕王府里读书习武的琐事。
眼看着场面似乎和乐融融起来,章寂章放都跟朱文考有说有笑地,明鸾忽然又觉得不舒服了。难不成自家祖父伯父就忘了这小子曾说过的话了?他可是有意把燕王派人来接太孙的事瞒着章家的!天知道是不是有什么y谋!
她眼珠子一转,便拿起茶壶给他们分别倒茶,故意笑道:“祖父别再为广安王难过了,如今已是苦尽甘来。燕王让广安王来接太孙了,以后您就不必再愁了!”
朱文考拿起茶杯的手顿了一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多谢三表妹的茶。”然后低头小啜一口。
明鸾心中破口大骂:这人装什么十三啊!当日在山上自称王小二的时候,多么纯朴乖巧啊;后来被她发现了跟踪计划,又狡诈得跟小狐狸似地;结果到了皇太孙那里,一脸的正气肃穆、大义凛然啊!如今倒来装羞涩少年了,奥斯卡影帝都没这么好的演技!
章寂叹道:“时也,命也。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猜想罢了,吴王就住在先帝宫室附近,冯家人怎可能不留意他的动静?选择在那时候下手拿人,恐怕也只是为了断悼仁太子的后路,阿启那孩子早去一刻还是晚去一刻,结果都不会有太大差别的。你小小年纪,就总是把这件事压在心底,终究无甚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