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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淡温和,但却让人不敢忽视。

将心爱的木簪子小心翼翼放到首饰盒的夹层里,学士府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外祖母那儿更是经年累月的送来,可在贺莲房心中,没有任何一样比得上这支朴素的甚至有些简陋的簪子。遥想当年,自己还梳着双髻,娘亲将自己和妹妹抱在怀中,爹爹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那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快乐!

可那个时候,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她也不该再沉浸在那过去的幻象当中,如今府内群狼纵横,危机四伏,她要小心行事,如此方能周全。

☆、9、不着痕迹,予下马威

是梦。

无主孤魂四处漂泊,却碍于人世间的牵绊被束缚在学士府,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弟被上官氏以磨练学习的名义送到权贵手中,看着那稚嫩的孩子被无情下流的玩弄,而拥有丑恶嘴脸的人却哈哈大笑的场景。这一场披着华美谎言的残酷陷阱,受到致命伤害的只有她的幼弟,上官氏却博了个爱护继子的好名声。她又看到她美丽的妹妹,被残忍拒婚,明晃晃的圣旨上,宣召着贺氏茉回,无才德依傍,仗势欺人,恶名在外,不配入皇室为妃。而那背信弃义之人,则迎娶了贺红妆为正妃。穿着一身正红色嫁衣的贺红妆站在茉回身前,迫她下跪,嘲笑讥讽。再一转眼,便是茉回着了嫁衣,被迎进张家。

兰潜染了天花,没人去救他,没人愿意帮帮他,上官氏怕惹了麻烦,连大夫都不请,便将小小的他用草席一卷,趁着夜深人静,命人悄悄丢到了乱葬岗。而自己只能看着,无能为力。兰潜眼中再没了希望,他还那么小,他还要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可他的一生已经全部都毁了。他的眼睛是那么灰暗那么无神,仿佛早已死去。

一抹白绫缠上贺茉回的脖子,一寸寸、一点点收紧。她的瞳孔开始放大,脸色变得青紫,濒临死亡的模样令人战栗。那刚即位的新帝一道圣旨下来,便彻底定了她的罪名。贺氏茉回,失贞无德,与人通奸,罪无可赦。她便再也不是兵部尚书夫人,而是万人所指的淫 妇。她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她的丈夫张正书搂着贺绿意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她。

贺氏一族嫡出子女,终于彻底死绝。从此后,贺家嫡系男盗女娼,无能好妒,名声坏透,世人发指。

一股熊熊的烈火在胸腔中奔腾、燃烧、爆裂。那是冤屈,是仇恨,是无法保护弟妹的自毁,自厌,是只能看着无法阻止的愤恨和绝望!她修了一辈子佛,死后却成了孤魂野鬼,目睹了这一切悲剧,若是上天要降怒,便只罚她一个人好了,为何要累及她无辜的弟妹?他们还那么小,他们不应该变得这么灰败死寂,他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就在心口的疼快要将她扎破的时候,贺莲房睁开了眼睛。

陆妈妈手上拿着柔软的帕子,正给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担忧道:“大小姐,您是不是做了噩梦了?”

“陆妈妈!”贺莲房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这时候的陆妈妈,还很年轻,不是她记忆中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模样,陆妈妈还好好的,还没有被上官氏赶出府,打断腿,弄瞎双眼。所有的不幸都还没有发生,她还有挽救的机会。

大小姐突然扑入自己怀中,陆妈妈也被吓了一跳,这于礼不合,可怀中少女的身子纤细柔弱,颤抖如同风中落叶,她心中爱怜万分,忙安慰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都说了出来,让老奴同你一并分担。”

贺莲房在她温暖的怀抱中摇摇头,过了半晌,方道:“陆妈妈,已经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刻钟才酉时呢,不急。大小姐要梳洗换衣吗?”

“嗯,琴诗瑟词回来了吗?”

“一早回来了,二小姐跟大少爷那都好好的,周妈妈乔妈妈还有四个婢子也都回来了,吃穿用度也都换成了一等的,大小姐尽可放心。”自贺莲房出生,便是陆妈妈一手带大的,她心里在想什么,陆妈妈自是清楚得很。

贺莲房颔首,就着陆妈妈的手掀开被子起身,在她的服侍下换了件颜色稍微鲜亮些的浅碧色束身小袄,配着嫩绿的褶裙,说不出的俊俏风流。她以前偏爱素淡的颜色,但生得这般容貌,素淡的色彩虽然别有风味,却还是敌不过艳色。

“娘……”柔软的声音在房内轻轻响起,贺莲房抚摸着母亲生前亲手给自己刻的莲花木簪子,低低道:“您放心,这次莲儿必定护的弟妹周全,让那居心叵测之人得到应有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