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快要从书院出来了,师长都问她们这班女孩子将来想要做什么——女孩子一生自由的时候不多,这几年是少见的能够自主的,一定要好好把握。
当时师长的话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大意是说她们这些女孩子,很少有家里指望她们养家糊口的,所以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然等到将来只得回归家庭的时候,岂不是要日日夜夜悔不当初?
受到这些话的鼓舞,她在找了一份普通工作的同时开始正经写起小说来,并且将这件事告知了爹娘。很幸运的,他们并不觉得她这是异想天开,反而十分鼓励她。实际上将小说投到旁边的嘉定县也是钱宝儿父亲的主意。
钱宝儿的父亲常年在外面接人待物,见识多一些,知道昆山支撑不起有气候的报纸,在这里写了也白写。而苏州呢,竞争激烈,一个昆山来的小姑娘的文字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倒是隔壁县嘉定正合适,报业很不错,而且竞争并不那么激烈。
也是这件事,让钱宝儿开始向嘉定各大报纸投稿自己的小说。可以知道了,没有业内人的指导,钱宝儿一开始并没有任何起色。而且说不定她那些稿件根本没被翻阅...需知道那些编辑也是很忙的,这种寄来的稿件很多都是放在角落落灰,等到报馆做大清扫的时候就扔掉。
直到后来刘盈盈从校对室调到《朝日报》做编辑,收到了她的稿件,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有潜力的,这才慢慢通过书信远程指导起来。
如果说刘盈盈是在小说工作上对钱宝儿有最大帮助的人,那么在这一年多中,一直在小说内核、小说世界中引导钱宝儿的,就是她最新的崇拜对象‘乔琏’。
读者有个崇拜的小说作者一点也不稀奇,作者有一个自己的精神导师也很正常,钱宝儿差不多就是这样。
别人的小说带给钱宝儿的是喜欢或者讨厌这样的情绪,而乔琏的小说带给她的却是‘震撼’。在没有看到乔琏的小说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小说可以写成这样,写到这个地步。每次看乔琏的小说她都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好像小说世界被开拓出了新的一块土地。
实际上,从昆山到嘉定,最终坚持一定要来,除了因为刘盈盈的劝说外,更重要的就是因为乔琏了。因为乔琏在嘉定,而乔琏的编辑就是自己的编辑——这种和偶像联系紧密的巨大振奋感,后世的孩子恐怕更容易想象。
本来在本地工作还可以,现在有一个外地的工作等着你,虽然要离家千万里,但是可以和你业内最崇拜的人同一个工作小组工作,会不会心动?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要动心的。
来到嘉定之后虽然还没有见过乔琏,但是钱宝儿也觉得非常开心。随着事业上面的进展,总觉得离‘乔琏先生’越来越近了。更重要的是,乔琏先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无论是连载的《宦海》,还是断断续续出来的《药庐琐记》都能让她始终保持着第一次看乔琏先生小说时候的震撼!
这种情况下,钱宝儿绝对是乔琏的一大迷妹!实际上从她因为《有狐》一篇受到启发,就决定要兼职写地下小说就知道,乔琏对她的影响真的非常大。
“不不不,姑娘不要以为我是在说好话,我是认真这般觉得的...这字十分似乔琏先生的!”
她本来是在看字画摊上的那些字画的,听到‘乔琏’这个关键词,下意识地就竖起了耳朵。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她没有跟着说什么,也没有管连翘在那里解释。她默默地观察连翘写下的字,‘瑚琏之器’。
她不是什么粉丝大佬,可以拿到乔琏的签名版小说。但是有刘盈盈的关系,她其实是看过一些乔琏的墨书的。倒是连翘,因为也没有刻意注意过,竟然从来没有发现两人字迹十分相似!
当然,这也是因为钱宝儿不像这个青年,因为字画和刻章的关系,对这种事情保持了一种职业敏感度。
乔琏的字迹总体而言是很平常的,属于书法不错,但绝对没有什么大家气象的等级。这种类型的书法,在读书人中间是很常见的,也正是这种常见才麻痹了钱宝儿。要是乔琏的书法很有特色,说不定她早就看出来连翘的笔迹和乔琏的笔迹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了。
但是,现在由别人点出这种相似之后,一些事情就变得非常可疑起来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普通的书法下,其实乔琏还是有一些自己独特的运笔习惯的,只不过不注意观察很难发现而已。
而这些运笔习惯通通在连翘的字迹中得以体现。
联想到连翘刻什么字不好,偏偏刻‘瑚琏之器’,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