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太太不言语,连守理的老婆却忍不住了,道:“二嫂这件事做的可不好!侄女儿小人儿不晓得事,二嫂能不知道?那等入赘的能靠的住?到底是外来的人呢!再者说了,连翘侄女儿这样好的人才,本能嫁个最好的郎君,结果为了招赘就得低就,这不是太可惜了?”
吴美娘很快进入状态,镇定道:“这个事情实在是没办法说,若是有办法我又何必做这个想头?正如弟妹之前说的,我哪能那样自私,连翘又哪能那样自私!那是她爹...这也算是抱父母生养之恩,应该的。”
连守理老婆急了,连忙道:“二嫂哪里是没有办法了,之前不是说过了,过继我家老小。这是嫡亲的侄子,和儿子也没有什么差别了,不比一个外头来的赘婿靠得住?”
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赘婿靠不住,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的意识中,过继的儿子才是更加靠不住的!至少赘婿是个外来的,真有什么不对,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说的上话,礼法也是站在自家这边的。
过继的儿子就不同了,自家的宗亲朋友,往往也是对方的宗亲朋友。真有什么龃龉,其他人恐怕大多数都会选择保持中立。到时候自家孤立无援,其实就是由着继子这个顶梁柱来折腾了。
虽然大家都会说,族里过继来的孩子也是血脉,多少是个慰藉。但是真实情况是什么,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一者,就算是有血脉亲缘,又和这家的妇女有什么关系?就如同吴美娘,连家和她有亲缘的也只有女儿连翘而已!二者,就算有亲缘,那又如何?论理这个继子和连翘是有亲缘的,可是真能指望他吗?
不能的,说到底,那种一家人彼此没有私心,完全按照宗族礼法那一套运行,上下井然有序什么的,那就是奢望!人人都有私心,那些想象中很美的东西,落到实处早就已经不是最开始设计者规划的样子了。
连翘本来还打算和连家人虚与委蛇一番,不是因为她自己犯贱,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想到吴美娘,想到早死的连守诚,她如今用的是连翘的身份,一些连翘的责任也就应该担当起来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懒得听这些虚伪至极的话,站起来冷笑道:“四婶婶说的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天底下谁不知道赘婿靠不住!本来就没有指望他们靠得住,真正被拿来做倚靠的是儿女!我是我父母亲的骨血,自然事事为他们打算!有我就够了。”
说到这里,连翘顿了顿:“难道我靠不住?”
连守理老婆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只得尴尬道:“你这孩子说话就是太急躁,婶婶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一个女儿家顶立门户不容易,再者说了让你堂弟过继你家不是更好么!”
“哪里更好了?”连翘却不放松,进逼道:“恕侄女儿不懂礼仪,说句不好听的话,婶婶这话说出来在骗谁?过继来的孩子靠得住...这话不说出了这个门去问外头的人家,就说问问婶婶自己。既然婶婶觉得过继来的孩子一样靠得住,那干脆和大伯,和三叔家换着孩子养好了,您说这怎样?”
“这当然是不成的,亲疏有别——”
这话没说完,连翘便打断道:“我还以为四婶婶没有自知之明呢,原来是有的...是啊,亲疏有别,谁是亲谁是疏要弄清楚呢!”
这个时候连老太太忽然皱着眉头:“老大家的,哎哎哎!”
见连老太太捂着头叫唤起来,本来装木头人的连大太太连忙站了起来——虽然吴美娘是她几个妯娌中最喜欢的,但是两人也实说不上什么交情。方才的事情她不置一词,正是不想为了吴美娘和连翘又让老太太‘作妖’。
是的,作妖。
老太太其实说不上坏,在连守信的记忆里那也是个极好的慈母。只是多年不见,有些东西已经变化了,她现在最偏心的正是一直留在身边的连守理。为了这偏心,偶尔就会做出一些让人无话可说的事情。
就比如说上次,想要让连守信为长子成亲出钱。这个出钱就不是一点儿喜钱,或者凑个份子的意思,而是要将整个成亲的费用一股脑承包下来。更过分的是,这个成亲的规格,她还不满意那种小门小户的,非得给连守理长子寻一个超过自家门第的媳妇。
这样的媳妇要娶进门,先不说做得到做不到,就算做得到,那也意味着一笔不小的开支!
连守信和连大太太从魏国公府里蹭了一些好处,再加上借已经是良籍的儿子的名义进行经营。夫妻二人都是精明的,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只等夫妻两个脱身出来,放了良籍,那也和外头富裕的老爷太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