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拖着病体爬起来，然后像当年一样，从一个小食摊做起。或者说连当年都不如，当年他是有本钱的，所以小食摊也算是比较好的那种。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每天去菜市场赊一些牛杂来做牛杂汤，然后再大街上卖汤。

这样当然不能有什么积蓄，最多就是维持生活而已。

但是儿子是不会明白生活的困难的，他已经被彻底教坏了。在家庭生活困难当中，他再次走上了赌博的路子，在他看来，只要再赢回来就好了。

然而赌博这种事情，谁都知道不靠谱的！最终的下场是刺瞎一双眼睛，然后送到煤窑去做代替驴子的苦工，做到死为止。

这个打击击垮了张三，然而因为身体底子本身很好的原因，他最大的悲哀是根本无法就此倒下。可是他的肉体虽然没有倒下，但他的精神已经彻底被毁掉了。到了这一步，复仇的老人知道了，自己可以取走这个人的性命了。

第583章

在连翘的笔下,《颜飞飞传奇》的第五个大案件，关于仇杀。

这一次的故事不再是男女主人公大杀四方,当然了,事后男主角抽丝剥茧解决一切问题依旧很帅。但相比之下,这个案件里的凶手显然更加有戏。这个有戏并不说戏份有多么重，在前期部分，凶手老人只不过出场了几个片段而已。这些片段属于乍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的读者能够看到种种不对劲的那种。

而在这种出场之外,就是后期男主角破案之后将其故事串联成一条线，和前面出现的片段有了一定对应。

而就是这么小小的表现，让所有人对这个花费二十年报仇的老人印象深刻！最后他确实被官府抓住了,但严格来说,官府也拿他没办法——张三这个人物被发现自杀死在家中，而其他的事情,又有哪一样证据可以证明他有罪吗？

教唆这家孩子赌博,采用一些小手段让张三的妻子出轨？还有别的事情,说到底都是这位复仇老人采用了连锁反应的手段，他只是推动了第一场骨牌而已,接下来的轰然倒塌可不关他的事情呢~

当然了,如果放在后世，这个官司还有的打。关键是在这个时代,他这种行为实在很难说得上犯罪......

但在最后男主角还是指出了，张三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只不过这他杀伪装地很精妙——复仇老人怎么可能让他自杀！自杀是一种解脱，他才不会让他解脱！所以他救下了要自杀的张三，然后看着自己慢慢失血过多而死。

人的内心是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存在，如果自杀，那需要的是一瞬间的勇气，人在万念俱灰之下是不在乎这个的。但是从那一瞬间醒来，人的求生欲又会爆发。所以在复仇老人慢慢杀死张三的时候，他会感到无比的恐惧。

生命被剥夺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男主角说出了这件事的实情，倒不是因为这一次他没有了心中独有的‘正义’，一定要坚守律法了。而是他看出这个老人已经万念俱灰，当他的人生没有了复仇，生命力就开始迅速衰竭。

他希望投案自首，同时对生命也没有了什么期待。

而男主角颜飞飞唯一做的事情大概就是给复仇老人的那位忠仆隐藏，很多事情说到底只能由这个忠仆操作，所以如果真的判有罪，这个忠仆还真的跑不掉。

这个故事读到这里，其实最为震撼的是复仇老人为了复仇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算计了二十年，步步为营——其实当他发现自己的仇人的时候，他就可以通过报案将这个人绳之以法了，但是他没有！他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打倒对方，他得让对方体会到他当年那种痛苦，从精神上也摧毁对方！

什么样的仇恨可以做到这一步？当看到连翘写在最后，复仇老人的一个梦境的时候，一切都可以被理解了。

这个梦境里有复仇老人年轻的时候普通的一天，没有什么大事，有的是一家人各种琐碎的小事。和父亲下棋，吃母亲做的菜，和妻子细语，和孩子共享天伦之乐，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事情，包括约定好了，一家人要去逛七夕节灯会，到时候给女儿买一对头花。

因为这个梦足够平淡，足够普通，同时也足够幸福，所以一切就可以理解了——这样的人生被摧毁，其中的恨意怎么能普普通通得到消解！于是只有通过这种方法，这种彻底摧毁仇人的方式，这才能够安抚复仇的灵魂。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复仇者也不会幸福，因为幸福已经完全消失了。复仇是一种宣泄，从来不是一种得到。

说实话，当初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连翘本人也很纠结，这算是她所有故事中最沉重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