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连翘来这座避暑山庄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不是说随便什么人都知道,大部分的人只知道她出城避暑了而已。但自己所在的小圈子必然是知道的,这些人若是往外说一说,就不知道有什么人知道了。
因为连翘名气的关系,也有连翘并不认识的人过来拜访。说是朋友,谁知道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呢。
“有说是谁么?”
侍女道:“听门房说车夫是丁一新先生府上的人,那车夫只说是位宋先生来见您。”
宋这个姓氏不算烂大街,但也称不上稀罕姓氏。连翘认识的姓宋的,如果连那种稍微说的上话的人都算上,也有好几个了。捂着脑袋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是哪个——她哪里想得到宋志平会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
想不清楚就不想,反正是丁一新府上人送来的,就算不是真朋友,也得给丁一新面子啊!
连翘站起身来,拍掉身上掉落的绿叶,还理了理头发:“去请那位先生过来罢,我在这里招待客人。”
侍女应了一声,就下去了。和连翘一起来到避暑山庄的晚秋听到连翘所说,赶紧去泡茶,以及通知准备一些糕点果品出来。
宋志平在避暑山庄门口站了一会儿,今早吃过早饭他就坐着丁一新府上的马车来到这座城郊的避暑山庄。这座避暑山庄是靠着某座古刹建的,所以山庄外远远的还能听到一点梵音。
车夫似乎是来过这里,和门房认识,早就主动上前交涉了。大概是不确定宋志平的身份,所以门房没有直接放人进去,而是让人去二门递话。而就是等待着内院回音的这一会儿,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好像等了很久,无论宋志平怎么去看,沉重高大的黑色大门都没有被打开。但又好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清楚,旁边的侧门就开了,有人请他进去。
在南下之前他以为自己是想清楚了这才动身的,实际上事后想想,凭借的不过是一腔孤勇而已。而在丁一新府上的时候,他本可以等一等,好好理清楚自己纷乱的思绪,但他那个时候觉得不必再想了,于是做出决定要立刻来见她。现在想想,依旧是没有想清楚。
走过不算长的林中小径,忽然一片豁然开朗,一丛溪流旁边点缀着好几栋小楼。宋志平很清楚,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再想清楚了——但他忽然觉得没有必要想清楚什么,如果要等到自己想清楚,那么这件事情就没有结果了。
更进一步说,如果这是一件能够想清楚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他的人生有着太多想得清清楚楚的事情了,而连翘是他永远想不清楚的那一个...他的人生有着外人以为的波澜壮阔,只有他自己知道,剥落掉那一层光鲜亮丽之后,剩下的只有贫瘠、乏味、困境,以及乏善可陈。
至少对于他自己来说就是这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连翘的到来拯救了他那一眼望的到底的人生。他想不清楚她,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宋志平来到二楼露台之前连翘都是低着头的,她原本正百无聊赖地调整着桌上的点心位置。倒不是说那样会更好看,纯粹只是没事找事,不然干坐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她是听到动静才抬起头来的,然后就‘唬’地一下站起了神。
不是连翘大惊小怪,而是宋志平来的实在出乎意料!
宋志平离开京城的事情她倒是知道,但除此之外她就不清楚了。宋志平没有给她写信,她也没有专门打探这件事。在她看来,等到宋志平快要到苏州的时候总会给她写信吧——他们总是朋友的。
然后就是一些零碎的消息了,有的时候会有消息说他到山东了,又或者到江淮了,但这个时候的信息滞后有多严重连翘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她都不太理会这种时效性太差的消息,只等着宋志平的信。
而且从宋志平出发的时间估计,她也觉得宋志平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苏州来着!毕竟他这一路来并不只是赶路而已,还得在路上访友、交流什么的...这是出乎连翘预计的。
“你、你...你什么时候到苏州的,事前竟一点信儿都没有!”故友重逢当然是好事,短暂的惊愕之后连翘就只剩下满心欢喜了。
连翘的欢喜是眼睛看得见的,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宋志平嘴角微微松了松:“昨日才到的苏州,在丁兄府上落脚了。听他说你在这里,这就赶过来了。”
因为宋志平来的太突然了,连翘还一直处在惊愕当中,多少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如果是平常,她肯定能听出这话里的问题的!他们两个关系是很好没错,但什么样的关系好才能让一个人初来乍到什么都不做,立刻赶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