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人几乎要老泪纵横了,他看着何清沅道:孩子,这下你没什么疑问了吧。
何清沅平静道:大人,我以往听大夫说过。人身上的痣与斑点乃是血脉流转不畅所致,随着年岁渐长,痣会时而出现,也有可能消失,这也算不得数的。
年大人无奈道:孩子,你可是怨恨为父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至今才回来找你?
何清沅摇头道:大人请不要误会,清沅绝无此意。只是认亲这一事非同寻常,若无确凿的把握,大人就这样贸贸然地认了我,日后若是发现是认错了,岂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到时候无论是对于大人,还是对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还望大人能够慎重。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惊叫,何婆子竟然挣脱来了按住她的人,身上的绳索也纷纷脱落,但才跑出没两步,因为头晕压花,踉跄着一头碰到在何清沅脚下,一双手还没忘死死地抓住何清沅的脚踝。
何婆子狼狈不堪地吐出了破布,状若疯癫地大喊着:清沅!清沅!我的好女儿!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错了!是我错了!但是你好好想想,这么多年来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啊!你救救我,你救我一条命,我给你捐供奉,我给你建生祠!
别这样。
何清沅蹲下身来,一根一根地掰开何婆子抓住她脚踝的手指。
虽说是掰开,但何清沅并未用力,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柔。但何婆子却浑身发冷,颤抖个不停,任凭何清沅掰开了她的手指,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来。
六安俯身上前查看,转头道:大人,她手心里藏了刀片。
她将何婆子的手掰开后,不顾她苦苦哀求、几近绝望的神色,退后两三步站好,神色从容平静地对着年大人道:何婆子虽然有罪,但好歹曾将我抚育成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被再次捆住、仍在地上不断挣扎的何婆子眼中赫然露出惊喜之色,却又听何清沅道: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不能乱了规矩。还是依照大周律法处事吧。
依照大周律法,拐卖幼童要流放三千里,不说去的还都是偏僻苦地,一路行程颠簸,风餐露宿,能活着到了那边,都要被生生磨搓下一层皮肉来。
何婆子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一脸死灰地瘫倒在地上,被人拖走了。
何清沅没有看被拖走的何婆子,而是转身对着沈端砚深深一礼:首辅大人的大恩大德,清沅没齿难忘。
沈端砚眼中的神色莫测,声音沉稳冷淡道:不必多礼。
他转过头来,对着年大人道:既然年大人已经父女相认,我也就不多留了。你们十几年未见,不如早些回去,让尊夫人也好早早见见女儿。
一旁的年大人如梦初醒,连忙对着沈端砚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父女二人就不在府中叨扰了。回头再携拙荆亲自来府上和大人道谢。
沈端砚将这对新认的父女送到堂前的门口,便停下了脚步:我不多送了,二位慢走。
何清沅站在年大人身旁,和他一同行了礼之后,这才转身跟着何大人一步步走远。
沈端砚立在堂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这才对旁边的六安道:回去把先前永宁侯府送来的信找出来。
六安连忙应了一声,跟着沈端砚转身进入了堂内。
从沈府的前堂到大门这样短短的一段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的都不快。
何清沅虽然还有点恍惚,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年大人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想开口和她说两句话,又怕吓到她的模样。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大人,倘若日后您发现认错了,打算如何处置我。
走在前面的年大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慈爱道:我还没有眼老昏花到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清的地步。刚才第一眼看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见何清沅一脸未置可否,年大人继续道:你这眉眼还是与你的曾外祖母相似得多些,据说她老人家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好容貌,她所出的几个子女,都是个个出挑。不过和她最像的,还是你的母亲。
何清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真要说的话,她最像的还是从前的自己。初始她刚成了何清沅时,总觉得两人之间不过只有几分相似,但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还是和原先的自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