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哼唧了两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道:反正我说不上来,这人就是看着不舒服,媳妇我也没办法。我们俩如今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但若是她敢来招惹我,有她好瞧的。到时候娘您可别被她骗了。
年夫人无奈地摇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你们俩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如今你清沅妹妹回来了,她的事才是最紧要的。
佟氏笑道:好了,知道娘惦念着您的小女儿。不如这样,既然她暂时不肯见您,儿媳可以先去看一看妹妹,也好替您尽一份心意。
年夫人摇头道:你去见她做什么呢。就你这无法无天的跋扈样,我害怕你去吓着了你妹妹。她既然说了不想见,自然不是只说我一人。想来她如今心思应该乱得很,我们就不去打扰这孩子了。说实话,如今这样也好。也幸亏老爷今天没把她直接带到我面前,不然莫说她这个孩子,就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娘这话是怎么说?
年夫人怅然道:虽然她是我身上切切实实掉下来的这块肉,但到底还是一别十多年,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能看着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也没能照顾她衣食起居。她就这么一个人在外头孤零零地长成小姑娘家了,我一回想起来,这心里头有愧啊。
佟氏宽慰她道:娘,这都怪当初那群天杀的拐子,怨不得您。
年夫人自嘲道:这也便罢了,亏欠她的,我可以用余下的日子慢慢成倍地补回来。但是我最怕的,还是她已经长定型了,全然变了样子。
佟氏讷讷道:娘,您先前都没见过她,怎么能知道什么变不变样子的。
年夫人叹道:年家子息不丰,到了我们这一辈,列祖列宗保佑,才有了大郎他们三个兄弟。家里有了男丁可传香火,我和老爷便想着再有一个女儿,大郎他们那会也盼望着有个妹妹。当年我生下小三子之后没两年便又有了身孕,当时梦到是个女儿,阖家上下都十分欢喜。
说到这里,她闭了闭眼,轻轻抚了抚小腹,好像这还是当年清沅尚未出世那会:清沅尚未出生,我便让人做了数不清的肚兜、鞋袜还有小衣裳,大郎他们给妹妹们攒了好些小玩意。这还不算什么,我和老爷都已经商议好,要自小教她琴棋书画,要教她诗书礼仪,让她做一个大家闺秀。我这样打算,倒不是要苛求她长成什么才女,这些哪怕她学不会,也总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是盼着她好,我希望她心胸阔达、见识不凡,长成如兰如竹、光风霁月的女子。更盼着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我生她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和她那几个兄长一点也不一样。
她生下来就好看,胖乎乎的,又健康又可爱。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我一看她,心里就软成了一汪水。
老爷当时要给清沅起名字,起了许多我都不满意,所以她一直没有大名,便一直被我们囡囡、囡囡地叫着。
但一夜之间,我们之前设想那些全都化作了泡影。
才一转眼的功夫,十几年过去了,她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可是从她还在襁褓中时,我就没能照顾好她,连名字都是被那个抱走她的何王氏取的。
年夫人面露痛苦之色:这些都罢了!那何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中再清楚不过。清沅自小长在她的身边,整日耳濡目染地厮混着,我实在是怕啊。我的女儿,即便不是芝兰玉树,至少也该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姑娘。我只怕她被何王氏那等人教养得移了性情,我没法把她拧过来,更怕她因此惹来祸患。
佟氏劝慰道:娘,不是我说您,您怎么就不能想些好的。有句俗语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从没听说过哪个农人种下了瓜,最终却收到豆子的。哪怕是年份不好,种出来的瓜又小又涩,但它也是瓜。清沅毕竟是咱们年家的女儿,哪怕真有些什么不得体,断然也不可能是本性坏了。您且就放宽了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纵然有什么不对,我们慢慢给她改过来就是了。再说您如今还没见着她,又怎么能确定清沅她不好。
年夫人拭去眼角的泪道:好孩子,你说的对,是我一时想岔了。好了,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有件事,我还是要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便是。
年夫人叹道:当年老爷为了宽我的心,把婉柔带回家里,养在我膝下。这些年来,我拿她半个女儿来待。但说真心话,如今清沅回来,我自忖实在难以一碗水端平,怕亏欠了这孩子。婉柔眼看也快到了出阁的年龄,我想为她寻一桩妥帖的婚事,你帮我好好谋划一番。等她出嫁时,我再从我的私房里拨些份子来给她多添些嫁妆,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