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年的时间,突厥各帐依附不同的势力,互相厮杀,闹得整个草原血流成河。大王子渐渐地眼见落了下风,又看马上便要入冬了,便不顾早先和大周的盟约,挥兵进犯,烧杀抢掠,引得驻军们纷纷反击。西北沿边各路兵马在未奏闻朝廷的情况下已然先动,
请功的奏折上有两个名字最为引人注目,其中一个就是年清沅那位的二哥年景瑀,另一个是与她二哥同龄的青年才俊,名为温柏青,她曾经的兄长。听到这个人名的时候,年清沅险些没能稳住心神,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年清沅捧着手炉静静地回想着这位曾经的兄长,在她的记忆中,温柏青向来温文尔雅,心思缜密,善于逢迎,但若真说到排兵布阵,倒从未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本事。更何况温家流放被贬,到了西北也是戴罪之身,那边又没有故交关照,他是怎么攀上军中的门路的。
她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无论怎么说,能在这边听到他们的消息,总归是一件好事。
听京中的传闻,这次献俘要等到明年三月开春的时候。
年清沅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今年大周各地灾害频发,朝臣忙得不可开交,这次大捷虽然算是振奋人心的一件好事,但赶在年前这一年中事务最为繁杂的时候,短期之内要拟表演礼走过这一遍流程,大致就要等到过年那几日了。
自打天下了雪,年夫人怕年清沅再病了,便不再让年清沅随年景珩一道出门了。
于是年清沅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整日除了日常去年夫人那里请安、用饭外,一律闭门不出,好在这段日子年婉柔也老实了许多,遂也算相安无事。年夫人在征得年清沅应允后,又替她延请了两位先生,一位教画,一位教琴,另外又给年清沅房内配了两个老成持重的嬷嬷。再加上先前那会新选进来的丫鬟们,抱琴居的人这才算上上下下地齐全了。
年景珩这照例闲不住的,仍然是每日往外跑个不停,只傍晚日日来年清沅这里和她说些外头的新鲜趣事,或者是从外头买了些稀奇古怪的吃食给她。
这天不等傍晚,天依然大阴,乌云厚厚地压在顶上,扯绵搓絮般地下了雪。
年清沅正在屋里边吃着点心边听甘草念书,就听青黛从外头进来传话,说是年景珩来了。
她换了件袄子的功夫,年景珩已经拎着东西到了门口。
他向来性情跳脱,鲜少穿沉重的颜色。今日却在外头披了件灰鼠色斗篷,反倒让他的气质沉了下来,难得有了几分稳重。
他一进来,迎面就扑来一阵寒气。
甘草、半夏连忙上前去帮他解了斗篷,拍去上面的雪,露出年景珩里头松青色的圆领袍来。
年清沅见了他便笑道:半夏一早过来跟我说,前院今天热热闹闹的,来了不少外人,原来是给咱们三爷送礼来的。
年景珩不以为然道:哪是什么送礼呢,这还没到时候呢,等过年后,门子那可才忙着呢。这是今早咱家在江南的庄子送了些过年用的东西。喏,我顺手拿了块鹿肉来,等会让人温了酒,咱俩一起吃了。
他才说完,甘草已经准备转身出去让人好生准备着了,身后年清沅叫道:先别急,这鹿肉吃多了本就性子躁,再喝了酒可还了得,让人再备些茶水。
转过头来,年清沅又对年景珩眉眼弯弯道:这鹿肉倒还罢了,我倒是想吃炙鹿肚,不知何时才能有这个口福。
年景珩故意斜眼睨她:你倒是从不亏待自个,借你个地方吃顿鹿肉,都要与我讨价还价。不过也算你运气好,今个就全了你的愿。半夏,你去叫外头的陈贵,让他去前院取来便是。
顺道再让人去偏院的小花厅先放了暖盆备着,一会我和三爷过去那边。
见年景珩瞅她,年清沅便笑道:怎么,你还想在我这里烤肉不成?你不讲究也就罢了,我可不想晚上入睡时都闻着一股膻味。
年景珩这才一拍脑门,道自己想得不周。
两人在房内说了会些新鲜趣事,直到半夏来说小花厅那边都已经布置好了,这才出门沿着回廊一路转到花厅内。
那小花厅原本是夏日乘凉所用,四面俱是透风的帘子。年清沅来了之后,便想到秋冬之日要用,前些日子便让人又让人在这里装了可供拆卸的竹墙,上面挂了缠花长绒毯,又贴着四周放了落地屏风,将外头的风牢牢挡住。屋内四角俱放着炭盆,室内暖意如春。
地上同样铺设着柔软厚实的毯子,摆了张长几,上面摆放着用来配鹿肉的各色肉酱与小菜。右侧的炉内,通红的炭火上放着铁网,切得厚薄均匀的鹿肉在上面炙烤着,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旁从厨房里来的丫鬟们轻手轻脚地在上面涂抹着油与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