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砚看着她道:皇后娘娘当真就确定,有朝一日太子殿下长大成人,知道了您今日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任何反应?还是说等到有朝一日,你挡了他的路,他就不会也像您除掉他的父皇一样,对你也下手?
小皇后倔强道:不会有那一天。若是太子能顺利登基,我退居后宫,绝不干涉政务,更不会有垂帘之事。太子年幼,登基之后一切全权交由沈大人您来辅佐,太子也教给您来教诲。至于将来有一日,太子是否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就要看您想怎么选了。
沈端砚眉头微蹙:你想说什么?
小皇后咬了咬牙,一撩凤袍跪在了地上:沈大人,你可以怀疑我,但你也为你留在沈府的妻女妹妹好好想一想。陛下对你动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想来你也清楚。你才过而立,正是大展抱负的年岁。陛下给不了你大展拳脚的机会,太子可以。我之所以敢铤而走险,正是是看重了沈大人您的才能与品行。
见沈端砚不说话,她仍不死心道:我不过一个女流之辈,虽然使得微末伎俩侥幸得手。但等天亮之后群臣觐见,若是他们有心刺探起陛下的真正死因,我也瞒不过去。到时候自然是死路一条,除非沈大人肯帮我。眼下是生是死,我的命全在大人手中,全由大人定夺!
沈端砚盯了她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先帝告诉我,之所以选了皇后娘娘做了他的儿媳,乃是由于娘娘性情刚毅果决,与陛下或能相补。想来先帝当年也想不到,会有今日之祸。皇后娘娘就是这么报答先帝的恩情的?
提起已故的宣平帝,方才还一直振振有词的小皇后终于苍白了脸色。
她对皇帝有怨,所以还能撑着一口气和沈端砚理论,但对于已故的宣平帝,她却还是敬重有加的。当年若非宣平帝亲自点了她做儿媳,否则皇后之位也轮不到她来做。
她低垂着头,良久才讷讷道:所以我说了,我绝不做垂帘听政之事,一切全由大人处置。我之所以敢将一切筹码都压在大人身上,只因大人曾经是先帝看重之人。我相信大人不是那等贪恋权位的乱臣贼子,也相信大人定然能将太子真正教成一个英明果敢的帝王,而不是像他的父皇一样昏聩!
说到最后,她抬起头来,仰视着沈端砚,眼神中带着祈求。
终于,沈端砚开口道:陛下有今日之祸,我身为太傅,自然有一份不可推脱的责任。若是揭穿了你,即便太子殿下即位,日后也免不了要受世人指摘。我也不愿看着太子殿下将来重蹈覆辙。太子年幼,还需要您来照顾。还请皇后娘娘放心,之后的一切事情交由我来处理。
说着,他亲自弯下腰来搀扶小皇后起身。
听到他应允,小皇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借着他的力,从地上站起。
她知道,有了沈端砚这个首辅帮忙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她到底还是年轻,这会整个人松懈下来后,才觉得有几分茫然与慌乱:首辅大人,接下来我们应当怎么办。
沈端砚看向殿外黑沉沉的夜,语调悠然道:自然是昭告群臣,陛下驾崩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章
当
当
当
初晨第一缕浅金色的日光刺破京城上空的云层时,早已有无数平民百姓打着呵欠来到自家庭院或者门外的街道上,准备为新的一天忙碌生计,突然听到这一阵钟声。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晨起的士人女子,都纷纷驻足,下意识地抬头向皇城方向望去。
那钟声宏大悠长,一连响了九下,乃是丧钟。
自从沈端砚离去之后,年清沅整整一夜未能阖眼。直至天明时分才靠在床边打了个盹,意识昏沉之间,突然听得这阵声音,顿时整个人都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人进来,而后才揉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声音?
青黛低声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这声音应该是从皇宫方向传来的。
年清沅揉眼的动作一顿,良久才放下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除了祭天等重要的日子外,皇城鸣钟,只有一种可能,宫里有贵人薨逝了。而宫里值得鸣钟昭告天下的贵人至多不过两位,其中一位昨夜突然紧急召了沈端砚进宫。
那么只有可能是小皇帝驾崩了。
虽然从昨夜起,年清沅就猜到有这种可能,但真的确定后,心里还是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