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江盯着她笑:“还没来得及问你,搬家还习惯吗?工作还好吧?”
沈仪祯喝着饮料:“还行,就是上司比较难搞。”
“要求很严格呀?还是给你穿小鞋?”
那倒是没有。沈仪祯仔细想想,其实宵山在公事上没有给他任何刁难,反而提供了不少帮助。爱丽丝的稿子他陪着改到深夜,身体检查也是他协调资源安排的,大会上爱丽丝紧张他临机应变哄着说话,沈仪祯的食宿、工资、级别都是他去想办法争取的,甚至连属下对工作有情绪他也会谈话解决。
听外人说宵山“跋扈专横”听多了,沈仪祯也开始自动给人贴标签。现在想想,反倒是自己先建立了偏见,宵山能够坐到将军的位置上并不只是因为讨好了冯继灵吧?冯继灵只能把他扶上位,能不能坐得稳还是要靠他自己。78师多年来战果累累、军心稳固,难道不能侧面反映出宵山驭下有方吗?
至少在工作上,宵山应该是个非常可靠的上司。
芳江见他表情不对:“你要是不高兴那我不问啦。”
沈仪祯摇头:“没有,他没有小心眼,可能我第一次做专属秘书太紧张了。”
芳江当他是说话谨慎:“果然是升了职的人,嘴巴也严实了。”
沈仪祯由得她去误会。他们顺着幽静的林道走,一块指示牌立在面前,左边是热带与亚热带区,右边是温带与寒带区。芳江选了左边,控温系统的作用越来越强烈,气温升高,他们像两只昆虫在绿色阔叶植物里穿行。
土壤逐渐变成了草皮。草是那种森森的,旧梦般的铜锈色,踩上去是松软的,有点扎脚,露水打湿了袜子,沈仪祯蹲下来选了一只细细的草叶拔起来,放在嘴边吹。清亮的哨音子弹一样射出去,惊起蝴蝶,数不清的蝶翅从他们头顶掠过去,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发着妖异的光,像教堂绘着彩色壁画的天花轰塌下来。
一个斑斓的、美丽的幻境。
芳江瞪大两只眼睛拼命地看,但蝴蝶太多了,目不暇接。沈仪祯对她眨眨眼,哨音一转,子弹变成了羽毛,宛如情人间爱语低柔,蝶群盘旋起来,卷成风暴往高处升腾,破开巨大的椭圆叶盘,越卷越密,越升越高,突然,哗一声,像梦散了,各自匿进林叶里不见踪迹。
热带雨林的闷热湿气像丝线勒着芳江的喉咙,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见沈仪祯把那片食指大小长短的草叶随意扔在脚下。她连忙把那片叶子捡起来,也看看是不是藏了玄机在里头,但那的确只是一片草芽。
她很震撼,她连活着的蝴蝶都没见过几只。
“太漂亮了。”
“你跳起舞来比蝴蝶更漂亮。”
她脸红了,半天才支支吾吾找到一句话:“那……那些蝴蝶,它们能听你的指挥?”
“我经常来玩,它们给我个面子而已。”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比蝴蝶更少见。”
沈仪祯当她是夸奖了:“它们只能生活在这个园子里,出去了,多一秒钟都活不下来。幸好还有同伴,不然也是件悲哀的事情。我有时候觉得,和植物、动物交朋友比和人交朋友简单。”
芳江说:“它们又没有思想,当然简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