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的那一年,葛兰刚满十二岁。
葛兰在家,从来不叫后妈为“妈”,先是什么都不叫,碰头了也是叫“哎”或“喂”之类,后来父亲暴怒,只好折中一下,喊她为“菊姨”。
这位菊姨的性情其实算不上太坏。她是个小学教员,怎么说也是个知识分子,她深知当今中国做后妈的总是受人腹诽,总是给人以不好的形象,好象虐待子女成了她们的强项、专利,非她们莫属似的。她觉得冤枉,她认为是人们误会了她们“后妈一族”。
菊姨中年丧夫,膝下无子,一个人往来穿梭于学校与家居之间,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虽生活安逸,却内心寂寞。她本想就这样得过且过地苟活下去,度完后半生就算了事,不过与葛兰的父亲葛文龙的一次邂逅,使她毅然改变了守寡终生的初衷。
一天中午她去长江北路购物,转悠了大半条街,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葛文龙经营的“千纸鹤”内衣店。葛文龙热情的服务,粗犷的外表,潇洒的神态以及成熟的气质,都深深地打动了她。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是:诚恳,稳重,踏实、博爱。她心里的爱情的火焰霍然间被重新点燃,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重温这种情爱的热浪了,这热浪大大润泽了她几近干涸的心田。
之后隔三岔五的,她花枝招展地跑去购衣,目的很显见,她与他搭讪、聊天、谈天说地,以获取精神上的愉悦和快慰。当他们得知彼此皆为单身的时候,互相都暗自兴奋了一把。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已褪去了年轻的恋人之间的那层羞涩与遮拦,半个月以后,双方表明心迹,男方向女方求婚,女方一口答应。
不久,二人同居,呼朋唤友,仪式一下,算是完婚了。
葛兰对于父亲葛文龙的婚事向来怀恨在心,是一直唱反调的。她认为后妈菊姨的入主,将要彻底颠覆自己的家庭。后来事实证明,菊姨的确改变了她和父亲的生活习惯和方式,不过是从好的方面来讲的。
原来,父亲在外经营着店铺的生意,很少顾及她和家,可以说,他们是在过着一种邋遢和随意的生活。菊姨一来,地覆天翻,乾坤颠倒。一日三餐从不缺席,室内室外窗明几净,脏衣服、臭袜子销声匿迹,大家具、小家用井然有序,葛兰不是睁眼瞎,她也觉得菊姨这个女人不简单,并且没有她想象中的坏。菊姨的良苦用心和身体力行,让葛兰慢慢修正了以前对她的不良看法。
葛兰的世界仍然是孤独的,她极少主动与父亲交流思想,菊姨也不必说,她一向当她外人的。不过令葛兰意想不到的是,这回关于刘大志的事件菊姨竟然站在了她这一边,公然与父亲叫板。葛兰多少有些感动和不可思议。
菊姨自嫁给父亲以后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唯父亲马首是瞻的。这次她居然支持葛兰和郑青海处,让葛兰觉得以后在这个家里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还有菊姨作为强有力的后盾,她想她是有资本向父亲宣布独立了。
第9章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新工作,甩开刘大志,葛兰以为。她不屑求助于父亲和他周围的关系网,她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寻求一份称心的工作。
这天她略施脂粉,随身带上必要的身份证、毕业证,就像《苏三起解》里的“玉堂春”苏三一样,“将身来在大街前”。左右环顾了一遍,但见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四下茫然,没了主意。她不由感叹:“华国人民真是多如牛毛啊!”
二十分钟后,葛兰钻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胡同大街。她是急病乱投医,决定从脚下开始挨家挨院地毛遂自荐。
葛兰叩响了第一家名为“头发乱了”的理发店,率先吃了挫败之苦。葛兰上去就说:“你们这里招不招小员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