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见她,你直接替朕回绝了吧。往后,若不是太后重病垂危这等大事,万寿宫中一应消息都不必通知朕,万寿宫的宫人也不必再到朕这坤泽宫来!太后年事已高,日后不许再拿闲杂之事去叨扰太后,谁若是打扰了太后的清净,使得太后无法颐养天年,朕便要将其严惩!”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太后老迈昏聩管不得事,谁要是再敢给太后通风报信,让昭睿帝知道了,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太后虽说地位尊崇,但在太后与昭睿帝之间,相信底下的宫人们该知道如何选。
昭睿帝说得似乎有些绝情,郝公公却很能理解昭睿帝的感受。
万寿宫那位娘娘,虽说本意不坏,但总是喜欢自作主张,做些让人倍感为难之事,又听不进人劝。单说这回,她的任意妄为,就打破了昭睿帝与云莜之间的平衡,且几乎改变了云莜的人生轨迹。原本云莜在宫外自有众多大好男儿可选,如今出了这等事,她不嫁入宫中,日后还能如何?
就是昭睿帝,也因为太后的所作所为,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他本可以与云莜以长者与晚辈的身份自如相处,偏生因为太后的自作主张,而落入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境地之中。
偏生太后对于自己给昭睿帝与云莜带来的麻烦丝毫未曾察觉到,竟还觉得自己给昭睿帝帮了多大忙似的。
面对这样的亲娘,昭睿帝还能如何?也唯有高高供着、敬而远之,想法子避免她再插手自己的事罢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昭睿帝疲惫而又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当初,她害了莜莜;如今,她害了云莜,若是再给她机会,她还会害谁?朕实在不知。她以为她这么做是在关心朕,殊不知,朕宁愿她对朕冷漠些,宁愿不要这样的关心。”
郝公公知道昭睿帝这只是有感而发,并不需要旁人出言安慰,在为昭睿帝递上一杯温茶后,他默默地领命去了万寿宫。
不多时,侍奉过云莜的秋棠、秋菊等人来找昭睿帝回话了。
云莜这次走得急,好些东西留在居安宫中,尚未来得及带走,昭睿帝便命秋棠、秋菊等人将云莜的东西清点好了来回禀他。
秋棠行事干练,说话简洁,在昭睿帝跟前丝毫不显紧张怯懦,便由她来回话:“您先前赏赐给云小姐的锦缎、熏香、夜明珠、珍珠粉、珊瑚树等物已收拾完毕,分装在两口大箱子中。太后娘娘赏赐给云小姐的珠宝匣子也装在了一个小箱子中。另外,云小姐在入宫时带来的包袱也已收拾妥当。”
昭睿帝闻言,点了点头:“开朕的库房,取一些古玩字画出来,再去太医院配些药膏,一并送去相府。”顿了顿,他补充道:“云氏女这些日子侍奉太后有功,合该好生赏赐一番。”
秋棠、秋菊等人听了这话便明白,昭睿帝这是不打算将他与云莜昨夜之事公之于众了。
将这些赏赐尽皆归于“伺候太后有功”,便可最大限度地保住云莜的名声。
只是,昭睿帝与云莜之间才那般亲密过,他这么做,会不会让云莜以为他是不想负责?之后他到底是否打算将云莜迎入宫中?
秋棠、秋菊等伺候云莜的时日虽不长,对这位临时的主子还是挺喜欢的,为人宽和而又大方,一点也没有娇小姐的脾气。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不做背主之事,云莜实在是好说话得很。且跟着云莜的这段时日中,她们也是受益匪浅。
私心里,秋棠、秋菊几个也是盼着云莜好的。若是昭睿帝对云莜只是玩过就算……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她们所不知的是,其实,昭睿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眼下昭睿帝没法再将云莜单纯地视为“云莜”来看待,可她又不是莜莜;他们做了极为越界之事,按理来说他该对此负起责任来,可云莜却对此十分抗拒,以至于早上醒来后不顾一切地逃离了皇宫。
昭睿帝也不知道,他究竟该拿云莜怎么办才好……
秋棠想到摆在桌案上的那一沓用罗纹纸抄就的佛经,以及两三个做到一般的香囊,想着甭管昭睿帝是否打算对云莜负责,总得让昭睿帝知道云莜为他所作的一切。明明是昭睿帝先招惹她们小姐的,凭什么招惹完之后就不理人了?纵使昭睿帝当真准备抛弃她们小姐了,也得让昭睿帝产生些许愧疚感!
于是,秋棠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皇上,奴婢还有一事要禀。云小姐自入宫后,便十分挂心您的龙体,日日天不亮就起来抄写佛经为您祈福。还有那装了腊梅熏香的香囊,是云小姐为了替您缓解失眠之症而特意赶制的。那佛经与香囊如今还留在居安宫东偏殿之中,奴婢想请示皇上,那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云莜为昭睿帝制作香囊一事,昭睿帝是知道的,可她每日早起为昭睿帝抄写佛经祈福一事,昭睿帝就不知了。他只隐约听身边儿的郝公公提过一嘴云莜为他祈福抄写佛经一事,当时也没往心里去,以为云莜只是抽空抄上一会子。眼下听了秋棠的话,方知云莜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这孩子,实在让人很难不去喜欢她。
“将那些东西取来,朕看看。”昭睿帝对秋棠与秋菊吩咐道。
总归是云莜的一番心意,他便好生收在坤泽宫中吧。
秋棠给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赶忙转身回了居安宫。
不多时,佛经与香囊便被呈到了昭睿帝跟前。香囊倒也罢了,好歹昭睿帝是见过的,纵使再见到时仍然心有所感,也不至于像初见时那般失态。然而,云莜亲手抄写的佛经,却是再一次让昭睿帝心头大震,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甚至连握着那佛经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