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得知洛家人一个个都被下了狱,已是几日之后。
宫人们都受过昭睿帝的警告,自然不敢在太后跟前多言,只是这么大的事,到底是瞒不过去的。
近日宫人们愈发谨言慎行,饶是太后万事不理每日只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察觉到了氛围的紧张。再者,太后为了显示对娘家人的看重,定期要召弟媳洛夫人入宫说话,昨儿个便是每月洛夫人该入宫的日子,太后备下茶点枯等了一下午,也没能把人等来。
这下子,太后就是蠢笨如猪也该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几番逼问之下,太后终于从身边儿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当即便抹着泪哭得好不伤心:“难怪这几日宫中之人看哀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原来一个个都知道哀家娘家遭了难,只瞒着哀家呢。不行,哀家得去找皇帝说说,洛家是他的外家,如何会做谋逆之事?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皇帝得好好查查,莫要冤枉了身边儿最为亲近之人。”
王嬷嬷撇了撇嘴,昭睿帝这些年来明显不待见洛家,洛家那几个偶尔入宫之时,他都避而不见,算是哪门子的“最为亲近之人”?也就只有太后一厢情愿地把洛家人视为亲人吧。
“娘娘,皇上如今尚在处理政务呢,怕是没功夫见您。”王嬷嬷拦在太后身前,刻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原本王嬷嬷虽心向昭睿帝,但总体来说对太后还是忠诚的,只是上回太后利用她之事,着实让她寒了心,也把她彻底推向了昭睿帝那一边。如今的王嬷嬷可不会再对太后心软了,因为她发现,对太后心软,最后苦的往往是自己。
想必昭睿帝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断了太后的消息来源且下旨不许太后身边儿的人再去坤泽宫吧。
太后是身份尊贵不假,但说到底,她的这份尊贵是昭睿帝给的,倘若昭睿帝愿意,她自可以做风光无二的实权太后,倘若昭睿帝不愿意,她也不过是被困在后宫之中的一个普通老太太罢了。
“你给哀家让开,哀家要去见皇帝!”太后见向来十分听她话的王嬷嬷居然敢拦在她的身前,还对她说这番话,当下被气得不轻:“哀家是太后,不是囚犯,难道哀家现在连见自家儿子一面也不成了吗?”
“娘娘若执意要去,奴婢自然不敢拦着娘娘。只是奴婢已经说了,娘娘这会子去,是见不到皇上的。到时候扑个空,您面儿上也不好看不是?且依照皇上的性子,也不会因为您的一番话而改变主意。到时候您若是说了什么惹恼了皇上,皇上自然不敢对您不敬,但免不了要把一腔怒火撒到洛家人身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后听了这番话,顿时停下了手上的挣扎:“那哀家该怎么办?你告诉哀家,哀家该怎么办!”
洛家人终归是她的亲人,她不可能对他们置之不理。
王嬷嬷见太后总算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放下胳膊道:“皇上早先吩咐过,若是您知道了洛家之事,就与您说上一声,待此次事毕,他会亲自过来与您详谈一番对洛家的处理。”
“罢了,如今皇帝主意也大了,连哀家这个做亲娘的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了。”太后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阿蕊呢?皇上可曾透露过,他预备把阿蕊怎么样?”
尽管她一直不愿接受洛馨蕊谋害昭睿帝的事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曝光,太后也终究无法再自欺欺人。
“梁国夫人参与谋害皇上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谋害皇上是个什么罪名,想必娘娘您比奴婢更清楚吧。”王嬷嬷冷声道:“如今梁国夫人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娘娘您与其关心梁国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差点儿被她害了的皇上,那才是您亲生的!”
有时候,连王嬷嬷都弄不明白太后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太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护着洛馨蕊还算是情有可原,可如今都已真相大白了,太后还在为一个企图害她儿子之人担心,她难道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就会把昭睿帝推得越远吗?
要是搁在以往,即便王嬷嬷不赞同太后的行事方式,也会委婉地把道理掰碎了讲给她听,可如今,王嬷嬷对太后离心,不再事事以太后的心情为先,说出的话自然也就变得冷硬犀利了起来。
顿了顿,王嬷嬷又补充道:“啊,现在不能称呼她为梁国夫人了,毕竟梁国公已经休妻了。梁国公府也公然声称,似她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自此之后,国公府与她再没有半分关系。”
太后闻言,不由咬牙切齿:“梁、国、公、府!好一个忠烈之家,竟也做这等落井下石之事!”
王嬷嬷闻言,不由插了一嘴:“说来,这桩婚事,还是您给强行促成的呢,您当日对梁国公府威逼利诱,这才让梁国公退了早前的婚事,迎娶了洛小姐。那时候,奴婢就劝过您,强扭的瓜不甜,您却不听,只道感情处着处着就出来了,天长日久的,梁国公自会知道洛小姐的好处。可如今呢,结果又如何?”
太后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仅害了先皇后与云莜,连她的侄女洛馨蕊也是深受其害。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反省,这样的事做了一次又一次,也终于败光了昭睿帝对她所有的耐心。
在王嬷嬷看来,若是太后当真心疼洛馨蕊的遭遇,最该责怪的不是梁国公府,而是她自己。
太后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只见她面色苍白地道:“哀家知道哀家错了,可后来,哀家不是很努力地在弥补这个错误了么?哀家已经加倍对阿蕊好了!有哀家为阿蕊撑腰,便是梁家也不敢随意欺负阿蕊!”
“您是对洛小姐很好,好到让她胆大妄为,什么事都敢做。若不是有您为她做后盾,每每她与人发生争执您就不问青红皂白地为她出头,她的胆子岂会一日日被纵大,以至于如今竟然连谋害皇上之事都敢做?还不是仗着您舍不得她!您能为她善后一次两次,但您终究不可能无限制地包庇她。”
太后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理由,只是,她永远也拎不清形势、抓不住重点,不知该如何做才是真正对人好,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
在将荣王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后,昭睿帝下旨,命云相负责彻查荣王谋反之事,搜罗罪证,同时将荣王这些年所做的逾矩之事尽皆调查清楚。
此事工作量极大,为此,云相忙得脚不沾地,这几日连云府都回得极少。
这下可如了昭睿帝的意。
自云莜回云府后,昭睿帝便一直着人盯着云府的动静,自然也知晓云相命人将他送去的东西都搬入库房之事。精心为云莜挑选的东西都被送去吃灰了,昭睿帝心中的郁闷自然不消多说。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这回昭睿帝想拐走云相之女,毕竟是昭睿帝理亏,让云相出口气倒也没什么。偏生后来宸王上门做客时,云相俨然以对待准女婿的方式来对待宸王,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