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莜见了他这模样,恍惚间觉得,自己似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他一般。
昭睿帝见云莜久久不答话,偏头问道:“莜莜,可是欢喜的傻了?”
云莜还未来得及仔细思量,嘴上已经先行开怼了:“花是臣女的,膳食也是臣女带着底下的丫鬟们准备的。您拿着臣女的东西来送给臣女就想充作饭资,岂不是借花献佛?”
话刚出口,云莜便愣了愣。
总是这样,只要他在她面前展现出纵容的样子来,她便忍不住得寸进尺,可明明,在其他人面前,她并不是这样的啊。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昭睿帝面前的自制力,便低到可怕。
昭睿帝皱着眉作苦恼状:“莜莜这般精明,看样子,我想在莜莜这儿含混过去是没那么容易了。那我就为莜莜吹一首曲子,以充饭资,莜莜觉得可好?”
“……也好,我也许久未曾听过你的笛音了。”
说完这话,云莜又怔了怔,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附身了一般,净说些胡话。
她又何时听过昭睿帝所奏之曲?
好在昭睿帝未曾在意她的失态,在听得她一个“好”字之后,他便掏出一支碧玉笛来,置于唇畔,凝神片刻,开始吹奏《梅花引》。
这《梅花引》原是先朝一位刺史所奏的笛曲,后来被喜好此曲的后人改编为古琴曲1。此曲赞誉了梅之高洁,且以花喻人,赞誉了拥有梅之傲骨及高洁秉性之人,是一首极为清雅的曲子2。
花瓣随风摇曳,笛声悠悠扬扬,云莜也在恍惚之中被这笛声拉入了一幅画卷。
一名身着宝蓝圆领绣花鸟纹常服的男子正拥着一名女郎靠在梅树之下,二人共享这难得的静谧而又美好的时光。
女郎身着月白立领绣折梅图素锦袄袍,双手环绕着男子,将头埋于男子胸前,男子则轻轻将头抵在女子的发顶,轻嗅着女子乌发间的馨香。
片刻后,风呼啸着刮过,男子赶忙将女郎护在怀中,以手为她遮挡寒风的侵袭。
风过了,他们抬头,看着被吹散在空中纷纷扬扬的花瓣,不由生出了抚琴弄笛的雅兴来。
于是,二人唤来了下人,命下人将焦尾七弦琴与碧玉笛取了来。
笛声悠悠扬扬,琴声低低回回,相互交融,默契无间,似是要与这周围的景,这景中的人融为一体。
一曲罢,二人皆沉浸在余音之中,半晌后,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尽是揉碎了的柔光。
画面随着昭睿帝所吹奏的最后一个尾音结束而散去,云莜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
昭睿帝这笛音原本是极好的,只是听过琴笛合奏之曲,再听昭睿帝这独奏的笛声,不免有些单调孤独。
云莜想起摆放在自己闺房中的古琴,不由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以自己的琴音来弥补这笛音中的单调。然而很快,她又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不妥,并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除了那画卷中的女郎之外,又有何人有资格站在昭睿帝的身旁,替他补足乐声中那缺失的另一半?
她到底不是方皇后。
说来也怪,云莜自穿书以来,总是能被动地接收到与昭睿帝和方皇后有关的信息。
难不成,上苍就这么想提醒她,昭睿帝与方皇后情比金坚不容旁人插足?
云莜入宫时就连着做了两个与方皇后有关的梦,原本她还以为,是方皇后放心不下昭睿帝,所以才给她托梦,可眼下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青天白日的,她不过是听了昭睿帝一首曲子,就“看”到当初昭睿帝与方皇后琴笛合奏之景,至少这场面绝对不在托梦之列。
还未等云莜细想,就听到一阵包含怒气的男音传来,打断了此处的清幽静谧。
“皇上趁着微臣不在府上之时来府上做客,吹笛弄花,当真是好雅兴!”
昭睿帝显然对眼前这一幕早有预料,他意图拐走人家的女儿,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