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我呢,秋棠姐姐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与小姐说着话,竟然就呆了神。”秋菊轻哼一声,似是捉住了秋棠的把柄一般:“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小姐了,纵使小姐生得好,你也不必这般失态吧?”
秋棠深觉自己丧失了身为姐姐的威严,轻咳一声,道:“小姐生得好,与梅花一处时,更是人比花娇,我一时看呆了眼又怎么了,总比你这不懂得欣赏的小丫头片子好。待会儿我就摘些开得正艳的梅花回去吧,或是拿来插瓶,或是插在小姐的鬓间,都是极好的。”
说着,秋棠的目光在云莜的乌发间打了个转,见她今日只简单梳了个垂挂髻,发间饰以星星点点米粒大小的珍珠,发髻间插了一支玛瑙雕花簪,除此之外,竟是毫无别的装饰,便颇为不赞同地开口道:“小姐您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若是能好好打扮一番,就更美了。纵使因皇上尚在病重,您不好打扮太过,若是发髻间簪上两朵梅花,不也很好?皇上若是见了您这样儿,定然挪不开眼去。”
云莜闻言,伸出手指,轻轻在秋棠的额头上戳了一记:“就你嘴贫。皇上他……素来最是守礼,又怎么会做出……一直盯着人看的事?”
秋棠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小姐,这话您自己信吗?”
昭睿帝恨不得将云莜生吞下去的模样,她们可是都看到了。
话音才落,秋棠额头上又挨了一记。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的提议是不是被云莜否决了之时,忽然看到了云莜泛红的耳朵尖,顿时抿唇一笑,看样子,小姐并不是反对这个建议,她只是……害羞了啊。
待主仆三人摘完梅花,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小姐,前面有一处亭子,咱们去歇歇脚吧。奴婢带了一壶热水,正好泡着咱们方才摘的梅花花瓣喝。”
秋棠变戏法似的从篮子底端取出了食盒并水壶来,将热水与杯子放在石桌上。那杯子竟制成了各色水果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云莜拿到的杯子外表是一大串葡萄,秋棠的是一只橘子,秋菊的则是一只椰子,另有几只空杯子,分别是桃子、苹果、香梨模样的。
秋棠见云莜对这几只颇为感兴趣,微微一笑,道:“这还是上回您离开皇宫后,皇上特意命人烧制出来的,让奴婢们收着等您下回入宫的时候用。皇上说,您定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云莜闻言,微微一怔:“他就那么肯定,我还会再来皇宫?”
上一回她离宫之时,经历可不怎么愉快。那时候,她都想好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单独来皇宫了。
若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此刻她决计不会坐在这里。
“那是自然。自打您离宫的那一刻起,皇上便开始想着您念着您了……皇上想要召什么人入宫,难道还有人敢违旨吗?”秋菊理所当然地说道。
但,他的确没有用任何手段让云莜入宫,哪怕是再怎么思念云莜,也没有。
秋棠比秋菊成熟些,对两人之间的事看得也更分明些。昭睿帝之所以没有下旨直接召云莜入宫,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念云莜,而是他太过珍惜云莜,不愿违了云莜的心意。
好在如今,他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秋棠这般想着,拿起她方才采的娇艳欲滴的梅花:“小姐,来,让奴婢为您簪上。呆会儿您簪两朵梅花在鬓边,人比花娇,也好让皇上惊艳惊艳。”
“好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皇上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岂会轻易被惊艳到?”云莜的语气颇有些无奈,却也未拒绝秋棠的举动。
“莜莜说这话,我可实在冤枉。平日里我鲜少踏出宫门,身边儿的宫女亦是被我打发得远远的,谁若是想给我送美女,还会挨罚,这句‘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我着实担不起。”
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云莜抬眸一看,来人不是昭睿帝又是谁?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昭睿帝走到云莜跟前,端起摆放在云莜面前的釉里红葡萄杯,就着那未干的水痕,饮了一口,细细回味:“好香。”
云莜还未来得及脸红,就见昭睿帝的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
他竟然半拥着她,在嗅着她鬓边簪着的梅花,这一回,他的表情比方才更为沉醉。
“看样子,莜莜今日出行,当真是收获满满啊。”昭睿帝看着云莜鬓边的鲜花,神色温柔而又怀念:“你簪这些鲜花很是好看,日后,不妨多簪簪吧——只给我看。”
最后四字,他是刻意凑近云莜说的,嗓音压得低沉而又暧昧,让云莜红了脸,忍不住轻轻推搡道:“你到底是做什么来的?公务忙完了?”
云莜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昭睿帝的案头还摆了好些奏折呢,这么短的时间内,昭睿帝是决计不可能将那些奏折全部处理完的。
“公务是忙不完的,但再怎么忙,陪你的时间总还是匀得出来的。”昭睿帝朝云莜伸出手:“我怕你沉迷于赏花游玩,误了午膳的时辰……莜莜,咱们回坤泽宫吧。”
他这副样子,像极了来接游玩了一天的妻子回家的丈夫。
云莜慢慢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昭睿帝眼中笑意更甚,眸中漾出一片柔光。
御花园中的下人们到底不比坤泽宫中的宫人们那般“身经百战”,在看到昭睿帝居然一路挽着云莜招摇过市的时候,眼中纷纷流露出诧异甚至震惊之色来。
昭睿帝见状,非但不慌,还将云莜的手挽得更紧了,恨不得直接向所有人昭示自己与云莜的关系。
他身边儿的下人们仿佛也被这场景给逗乐了,俱露出忍笑之色来。
昭睿帝在坤泽宫中进进出出过许多次,但他的内心从没有哪回如这回一般,充满了期待。
待他拉着云莜的手踏上台阶,正要好好盯着云莜的脸打量一番,看看她有没有累着,却见她鬓边的梅花少了一朵。
不等昭睿帝开口,云莜便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阿铮可是想问,我鬓边的梅花为何少了一朵?那是因为,另一朵,在你头上啊……”
说完这话,云莜便笑跌在昭睿帝的肩膀上:“你没有发现,方才御花园中那些下人们看你的眼神,都十分古怪么?”
昭睿帝闻言,这次明白了自己心中那隐隐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伸手一摸,果然在自己的发间摸到了一支梅花。
“顽皮。”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恶作剧成功后得意洋洋的云莜。
云莜闻言,却是收了笑,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分明是你说这梅花簪在发上好看,我才好心匀了你一朵啊,不识好人心。”
“小坏蛋,就喜欢看我被人笑话。”昭睿帝捏了捏云莜的鼻子,语气中并无多少责备之意。
在莜莜面前,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威严”这种东西,这大抵就是夫纲不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