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为人父母者总会有这样的感慨,明明子女一团粉嫩地被人抱在怀中牙牙学语的光景历历在目,恍然间,岁月便这样从指尖悄然溜走。不知不觉间,子女也到了脱离自己庇护的时候。
云莜自己虽不曾做过父母,但云相对他这般笑着,渐渐与穿越前她家老父亲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她竟也读了懂云相那复杂的情感。
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云相的手。
云相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你这孩子,还是这般体贴。”
云莜立马接话道:“是爹爹教得好。”
谁知,云相却摇了摇头,话语中略带苦涩之意:“你的优秀,还真与为父没有太大关系,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为父一直在缺席。”
说着,他眼神放空,似是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之中。
“你幼时本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可自你娘没了,为父又一头扎入公务之中,把你交给奶嬷嬷来带,你就变得不大爱说话了。待后来,为父发现你那奶嬷嬷外忠内奸,暗地里欺压你时,你已养成了一副怯懦的性子。哪怕为父将那奶嬷嬷给赶走了,又逐个敲打了你身边儿其余的下人们,造成的损伤也终究难以弥补。”
“后来,为父为了消除你与为父之间的生疏感,曾想着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你。可那阵子,先是藩王作乱,后又是先皇后逝世、皇上病倒,为父忙的几乎脚不沾地,这教导你之事,便也只好不了了之。说来,为父欠你良多。”
云莜心中一颤,捂着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道:“您不要这么说,‘我’从来没有责怪过您。”
云相拍了拍她的手:“为父知道,你这孩子向来懂事,可你再怎么懂事,也不是为父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的理由。后来,为父几乎事事顺着你,尽量满足你的一切心愿,也是因着这层缘故。”
“为父这些年在朝中,将政敌们的想法琢磨得八---九不离十,可唯独无法将自己女儿的想法给琢磨透,为父深感愧疚。”他深深地看了云莜一眼,指节一下下的敲击着桌面,似要敲到云莜心中:“莜莜,你告诉为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父本以为,皇上对你只是一头热,你入宫为皇上侍疾也只是无奈之举。可方才你看皇上的眼神,皇上对你那自然而又亲昵的态度,却绝非伪装的。你告诉为父,你与豫王世子,与皇上,往后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云莜正要开口,却听云相又道:“无论如何,为父都会尽量让你称心如意。”
云相问得认真,云莜自也不愿敷衍他。
她想了想,开口道:“爹爹,豫王世子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我与他之间,断无可能,这一点,我已在豫王面前说得很清楚了。”
云莜对萧钰的冷淡早有征兆,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感到奇怪。这回他想知道的,也并不是云莜对萧钰的看法。
“那,皇上呢?你与皇上,又是怎么回事?”
云莜心跳漏了一拍,暗自责怪昭睿帝在云相跟前半点儿不知道遮掩。
现在倒好,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云相开口呢,就被云相单刀直入了。
“阿铮他……”在云相犀利的目光之中,云莜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然而,才一开口,她便知自己用错了称呼。
“你唤他……阿铮……”云相的语速极慢,却让云莜一颗心提了起来:“莜莜,你心悦他,是不是?”
云莜终于放弃挣扎,认命般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心悦他。”
“是不是他用花言巧语哄骗了你?你见过的男人不多,对他的感情未必就是喜欢。”
“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足以让我看清自己的内心。他也不曾用花言巧语哄骗我,是我自己不争气……”
会因他高兴而暗自雀跃,会因他生病而焦急难过,她大抵早已落入了他为她编织的情网之中。
如今回过头来想想,这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她本就因第一次入宫侍疾的经历,对昭睿帝保有一定的好感,恰好昭睿帝又盯上了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云相见云莜有些魂不守舍,顿时明白她所言非虚。
“那你可认准了他?可想好要嫁给他了?”
“我不知道。”
云莜摇了摇头,眼中一片茫然。她的回答,依旧与那日在昭睿帝跟前的说辞没有任何区别。
她承认,自己喜欢昭睿帝,但仍然看不清他们的前路。
嫁给昭睿帝,并非只是与昭睿帝共同组建家庭那么简单,还意味着她得承担起身为一国之母的责任来,比如,在她的梦境中,方皇后所做的那些事;比如,为大夏帝国绵延子嗣。
除此之外,她恐怕还得旁人反复拿她与先皇后作比较之事。甚至就连昭睿帝,说不定到时也会在心中暗暗地拿她与先皇后来对比。
不知为何,她与他之间,似乎总是还缺了那么一点信任和默契,导致他们彼此都难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