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最早随着二哥投靠赵当世时杨招凤只是刚刚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岁月如白驹过隙,一晃近十年,很多人尤其是一众赵营老本兄弟都觉得杨招凤这小子变了,正如唇边渐渐浓密的须髯那样,他再也不是当初被人调笑“嘴边没毛办事不牢”、时常忍不住当众哭泣的年轻人,而是早已被战火磨砺成了刚毅坚强的青年军官。
“我变了吗?除了这些”杨招凤时常苦笑着抚摸着坚硬如篦的胡须。
十年前,初出茅庐的赵营困战川中大获山下,杨招凤义无反顾,一骑当先舍身冲击官兵枪阵,将赵营从覆灭的边缘拉了回来;十年后的今日,镇虏卫的袍泽亦面临生死危机,平素小心谨慎的杨招凤同样不知为何,一股勇气陡然而生。
自从二哥杨成府死后,杨招凤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乱世中,个人的挣扎是微不足道的。面对大势的浪潮,无论个人的小舟如何顽强操舵摇橹,都难抵挡。要存活、要前行,绝缺不了“同舟共济”四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无依无靠的杨招凤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赵营,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守护赵营、守护赵营的兄弟们,因为他相信,守护赵营就相当于守护他自己。所以,每每大难临头,他反而无畏。
送杨招凤出城之际,韩衮眼角湿润,箍着他的肩膀道:“凤子,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你可得给我完完整整地回来。要不是,我唉”
杨招凤道:“大哥是主帅,得坐镇指挥,几位统制也不合适,还是我去最好。”
韩衮道:“我给你的五十骑,均为军中最为剽悍之辈,一有不妙,定护你杀出重围。”
杨招凤拱手道:“多谢大哥,只盼这五十骑别真派上用场才好。”转而看看城门洞子外头的雨天雨地,“鞑子将至,大哥还是快回节堂主持军务吧。”
韩衮燕赵气概,做人做事从来洒脱,可唯有此时,忽而潸然泪下。
杨招凤面对韩衮,躬身诚恳道:“韩大哥,你是我一日的大哥,便是我一辈子的大哥,这份情谊,我此生不忘,无论后事如何,凤子都得先向你说明这句话。”又道,“但是我这一去,怀必成功之心,若不成功,便成仁,也请大哥不要见怪。”
韩衮长叹一声,敛容点头道:“凤子,军中老兄弟们茶余饭后谈笑,总说你愣,不是勇。如今看来,你是真勇,你才是赵营第一勇将。”
“勇字不敢当,不瞒大哥,我实则也怕得紧。”杨招凤笑了笑,“不过,至少我心里头很坦荡。”
离开了镇虏卫城,杨招凤率五十骑向西疾驰,迎面打在面颊兜鍪上的雨滴硬硬的,他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热,但随即肃然,只奋力催马而已。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