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测将夜的残魂会在那枚遗落的骸骨中,可这只是一种可能,一个猜测。
倘若他猜错了呢?
对云谏而言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反而将他逼得更疯!
腓腓透过门缝望着依旧一副正常人模样的云谏轻轻挑动灯芯,将火光拨亮,又转身上榻,将无知无觉再也不曾睁开双眸的将夜抱在怀中,下颌轻抵在怀中人的头顶上。
腓腓往后退开,抬眼看着青藤小声说:“我可能知道将夜的残魂在哪里,你要不要……陪我去找?就现在!”
他知以云谏的状态等不了太久。
今夜是月盈之夜,云谏虽已挣脱开一枚镇神钉,但另一枚依旧深埋骨骼,折磨他,囚困他。
他此刻虽不在神隐峰,可一抹魂魄化作的本体依旧被深深禁锢在白梅树上,弱水中央,又因神魂分离,状态不稳,云谏今夜承受的折磨怕是比往常更甚。
但这种习惯了千年的折腾,比起活生生拔掉自己的翎羽来说不算什么。
他能扛住。
两厢比较起来,倒是不觉得锁链深绞皮肉,和镇神钉锥戮魂灵又有多疼。
从容的昳丽面容上,只是肤色苍白,唇无血色。
桃眸半掀,琉璃珠中倒映着将夜熟睡的面容,却愈发柔和。
“等我找到了你千年前遗留在此的残魂,就去魔域同步凌尘汇合,他既然说聚魂灯能缝合你的魂魄就定然不会诓我,他从没骗过我的,你也相信他的是不是?等你灵魂重塑,就能连带着千年前的记忆一并想起,我们到时候就不回神隐峰了,就在魔域定居好不好?反正那里也没魔了,人类受不住那环境,不能久留,但你我不同,到时候,就没人会打扰我们了。”
他揽抱着少年冰凉的身躯,眸中倒映的烛火明明灭灭。
云谏深望了一眼被他挑长的灯芯,又看向睫毛垂落,双目紧阖的将夜。
少年醒着的时候很是跳脱,好似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心事都写在脸上,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藏不住。
在他还不明白什么浓情爱意的时候,唇边绽放的梨涡就将他的心思都透露出来,直直映射进云谏眼底。
而如今,倒是难得的安静,乖乖躺在他怀里,既不赧红着脸尴尬推拒,又不同他使些小性子。
“你不是说要看着我吗?将夜……灯很亮了,快睁开眼再看看……”
桃花眸轻颤,睫毛微动。
等到那被拨得很亮的烛光将棉线灯芯燃成灰烬,等到暖黄的满室亮堂化作晦涩的矇昧。
等到彻底烧干净最后一滴灯油,等到整间屋子都陷入漆黑的无尽长夜。
云谏叹了口气,眼帘轻阖,揉了一把将夜头顶的软发。
“这么困啊?睡不够?那你……再睡会儿吧。”
可过了一会儿,云谏却屈指蹭了蹭将夜的鼻梁,不想让他睡了。
“小没良心的,你睡得这么香,可你师尊我睡不着啊……”他想了想,又将将夜拥地更紧了些,薄唇轻蹭在少年耳廓边:“师尊给你讲故事吧。”
他知晓将夜喜欢看话本。
无论是在水榭偏殿的卧房内,还是弟子苑的寝居中,都藏了各种各样的话本,奇闻逸事,情爱小说,都是有的,小徒弟以为自己藏地很好,其实云谏老早就发现了,却并没有说破,也没斥责他不务正业。
私心包藏着小徒弟的小癖好。
话本故事小徒弟看得多,云谏却不懂,怕是讲不好,惹人生气。
他想了想又不知讲什么,千年来他虽足不出神隐峰,但天下的奇闻逸事他都晓得,只是觉得那些故事无趣,将夜也不一定喜欢。
漆黑的房内,云谏的视力却极好,他目光落在桌上那沾了泪痕与血渍的画卷上,川流溅起浪花,恣意抛洒在白鸟羽毛上,白鸟眼底噙着笑,并无怪罪之意,反倒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