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云谏赶到时,火已熄,人成烬,只能捧着唯一一块遗留下来的小小骨骼。
而千年后的云谏透过那骨骼,却望见了千年前的少年被活活烧死时的悲惨模样。
他如何还能受得住?
强悍可怖的灵流从被拔掉镇神钉的骨骼中溢出,那是从不属于这片修仙大陆的力量,是来自九重天上神明的哀怒与不甘。
腓腓一惊,这可不行!
要是主人发疯,怕是整个村子都要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主人也会被反噬伤重,甚至入魔。
他赶忙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灵丹,顶着云谏肃杀的脸色,递到云谏唇边:“主人,你冷静,你控制下你自己啊!现在不是千年前,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我们已经找到骸骨了,他的残魂也在里面,你等的人还等着你复活他呢!”
你等的人还等着你……
还能复活……
这无疑是给了快渴死的人一捧甘泉,给予快冻死的人一团炽热的火焰。
晦暗渐深的琉璃眸倏然亮了一下,他攥着那截小小的骸骨,闭了闭眸,复又睁开,双目一凛戮向几乎被他的威压吓破了胆而匍匐跪地的道士。
他想起来自己当年在记忆溃散的最后一刻,将这枚骸骨埋入他曾与将夜共宿过的田园之中。
现在为何又落入这道士手中?
这道士修为低下,连个筑基期都没有,根本算不上修士,他也没那么漫长的千年寿命,确实只活了四十几年,当年的事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彤岫神脉压着道士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审问过了。
“他说他是灵山十巫的后人,来彤岫村是因为村民请他来驱邪祈福的,但这肯定是借口。”
彤岫神脉押着跪在地上瑟缩不止的道士,又说:“他一开始来彤岫村并非情愿,是他祖祖辈辈的命令,从千年前他祖宗那一代开始,就要来这里故作弥彰,惹人惶恐,再以祈福除邪为由索取此处民众的信仰与怨恨。”
道士能作威作福是因为这里太偏僻,太封闭了。
村民从千年前开始就像是惹怒了神明,让他们从富裕的村落沦落成如今这般穷得快吃不起饭的模样。
他们不知道总是遭遇邪祟,惹来妖物是因为有人背后故意设计,只深信不疑有妖邪盯着他们村子。
可是请仙门驱邪很贵的,他们出不起钱请修士帮忙,就凑了点碎银,找了个能说会道的道士,以求心理安慰。
之前李老爷倒是自己出钱请人,为了治愈自己的独女。
但掌门简十初一看是彤岫村的事,事关神隐峰那位的来处,便私心将这一委托压到积了灰都不理会。
后来还是将夜不慎被设计而拿错了任务,才来此解决了这桩事。
按理说,已经清理了邪祟,恢复太平,这道士没理由继续招摇撞骗,但可笑就可笑在村民还是觉得有脏东西。
他们不信任李老爷的话,终日惶惶度日,其实更多的是心虚。
千年前的那桩事虽与他们无关,但他们祖宗做了那样的事,又险些遭遇那么恐怖的报复,惧怕已深入骨髓,流淌进血脉之中,轮回在后代骨血里,心虚与猜疑不安造就了这批惶惶不可终日的后代。
他们相信只要信奉神明,只要诅咒并怨恨妖邪,内心祈望就会化作无穷力量,镇压住妖魔邪祟。
他们眼中的妖魔邪祟也就是……骸骨之中残留的那点微弱魂灵。
道士恐惧地涕泪并下:“仙君饶命啊,我从未伤人性命,也不愿来此,但是老祖宗的命令不可违逆啊。”
云谏浑身散发出的威压并未消散,服下的灵丹压制着内府的躁郁。
但不代表这个状态一定是稳定的,灵力源源不断灌入掌心的骸骨中,试图修复那薄弱到几不可闻的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