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让我想起来好不好?让我记起这两年同你在一起的时光。”

云谏极愕,极惊!

回头用那双泛红的桃眸看向将夜,他看见那双杏眼里还带着水光,却又氤氲着笑意。

“我知道的,我没有后来的记忆,我所有的回忆都是千年之前的,我……我是不是算不得是我啊?若是……若是没有后来的记忆,我或许本不该来……”

他在笑,圆润的杏眸微弯,唇角掀开,露出贝齿。

可水珠就顺着眼角滚滚淌下,又被他抬袖抹了一把。

不等云谏回答,他就兀自向院外冲去,可院子被云谏布下了结界,他一头撞上去就跌倒在地,云谏还没来得及扶他,他就跌跌撞撞地自己站起来。

结界被云谏撤掉,他就一声不吭地垂着脑袋往外走。

天黑了,风很大,夜里又下起了绵密的小雨,被风吹成倾斜的细密珠帘,不一会儿就湿透了将夜的衣裳。

他想:这样好啊,这样脸颊上滚落的狼狈就被藏住了。

漆黑的夜路上,他能感觉到云谏跟在自己身后,或许是愿意随他去神庙,又或许只是担忧这具身体的安危。

却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并未与他并肩。

斜风细雨中,将夜感觉到冰凉的雨水不再拍打脸颊,他怔忡间抬头一看,灵力化作的油纸伞漂浮在他头顶上,为他遮风挡雨,而操控纸伞的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明明该感动,可将夜怎么脸颊越来越湿,无声的泪滑落,肆意滚淌。

山路崎岖。

他睡了那么久,这具身体受不了长时间步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掌心磕在细碎的沙石上,疼得他想哭,可还是生生忍住。

他和他哪里不同了?

就连怕疼都是那么相似,就连隐忍都是那么相像。

云谏心头蓦颤,他后悔了,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忙不迭冲过去打横抱起将夜,看着少年疼痛憋红的脸,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山风萧索,绵雨飘飖。

山路不好走,可云谏抱着少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将夜也不说话,咬着唇忍痛,双眸一直盯着头顶漂浮的油纸伞看,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神庙中。

云谏燃了一丛篝火,又用灵力烘干了少年湿透的衣裳,沉默着挑去少年掌心中的细碎沙石。

无论是千年前的小溪流,还是千年后的小徒弟,都不太能忍疼,早就该嘶嘶叫唤出声,撇嘴嚷着让他动作轻点。

可今夜的将夜没有。

不耐疼,但额上渗出细密汗珠也只咬着唇一言不发。

篝火渐烧渐旺,朦胧的暖色光晕熏亮了整间神庙,历经千年又被翻修过,再后来又被废弃过,这里早就不复当初,没了半分当时的影子。

但将夜抱膝蜷缩在篝火边,侧脸枕在交叠的小臂上,莫名觉得此处安心。

等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浸了雨水,嗓音有些哑然。

“那个时候,我一来这里找你,你就关上庙门,不让别人进来,你其实不喜欢我下山来找你的,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我很像是……”他脑子里突然冒出奇怪的形容:“我很像是你养在外面的外室。”

“呃……”糊涂话像极了小徒弟。

将夜也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念头是来自于另一半尚未苏醒的魂灵,隐隐约约带给他的感受。

即便未曾相融,毕竟共宿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