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杀夫正道四十七

为防湮烬之破坏,也以分|身绊住他。

他想一个人解决魔窟口之事。

可他怎么解决?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

前所未有的可怕预感如寒冰利刃剜他血肉,他整个思绪鲜血淋漓又茫然无措。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害怕。

而在雷云劈出的裂口中间,血雾散尽,一棵枯树,万千枝条,仿若刺破苍穹,在雷电中逐渐显现。

湮烬之恍惚间定睛看去,呼吸一顿,停了。在枯树之上,他看见了一抹白。

那是……

是……什么?

茫茫霜寒雾气,如雪消融,缓慢浮现熟悉的雪衣墨发。

“不要!”

轰隆,一道闪电。

竟有细雪飘散,似于天相抗。那身影孤身玉剑在光影里,竟将手中剑直直刺入自己胸口。

湮烬之呲目欲裂,声音凄厉穿过风雪雷云,“褚长溪,你在做什么!”

身后接连不断响起撕破喉咙的尖叫。

“师弟!”

“褚长溪!”

……

湮烬之全身都猛如利器刺穿,痛的站不稳,他要跑过去,却扑通!摔在了地上。

艳艳红衣滚了一身血污,他爬起来,踉跄着跑。

“不要!”

“褚长溪,你停下!”

“我求你!你停下!”

湮烬之张口,风灌进去,仿佛吞了万千刀刃。

头顶诡异降下的雷劫不断击下,焦黑痕迹,危险至极。

在天道和上界仙神的能力面前,下界生灵脆弱如蝼蚁。

他们跑不到尽头,无数道屏障降下,眼睁睁看着。

深坑里,魔窟口外,所有正与邪魂缠斗的仙门修士都愣愣停下,惊恐看过去,“褚仙尊……”

穿过雷云,风雪,那个如覆霜寒剑的仙人,正脚踏枯枝,手中那把斩过无数妖魔的剑竟有一日刺向自己。他神情如常清冷,剑气卷过雪巅的风吹起他发丝,衣带,他如折花,如抚清风,抚草露……淡然的,轻飘飘的,从自己体内生生剜出一截白骨———

“不!”

湮烬之心口剧痛,他恍惚间知道褚长溪要做什么,他将失去什么!慌乱无措,惊惧交加。他扑在血水里,迷了他双眼。

眼前一片血红,他茫然喘息:“长溪……褚长溪……我帮你,我帮你,帮你阻止邪魔出来!”

“你别……别……”

冰雪之人一丝眼神也未落入向他狼狈奔跑的几人身上。

天地似无形的狂怒,霎时整个魔窟口都紫电不断。

飓风再起,掀翻了无数修士,倒地吐血。

连邪魔魂影都不能避免,如笼中困兽,在深坑之中胡乱逃蹿。

但枯木之上的人,在雷电下竟不惧不畏。

一半惊雷,一半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卷落的到处都是。

手中鲜血淋漓的半截根骨,仿佛汇聚了主人所有的力量,流动着纯白的光。

俊美仙气,浅淡如寒冰玉碎的眉目,波染了大量血水,分不清哪里来的。他抿唇,血水止不住从唇缝流出,胸口的血洞,殷红透了他雪白衣衫。

他垂眸,不甚在意,只缓缓将手中根骨推进了枯木之心。

莹莹光芒自此处开始蔓延、极速流过万千枝条每一处,汇聚于根部。

邪魔罪压的牢笼,瞬息之间大变。

那流光如神魂骨钉,将松散的金印,轻描淡写,钉的纹丝不动。

尘埃落定。

雷云散去。

唯余苍茫大雪。

雪白一点一点将渗血的泥土淹没,湮烬之跌跌撞撞着往前走,双眸中一层诡异的血光,凶狠的可怕。

他感受到无数无形屏障在拦他去路,他握着双龙缠绕的巨剑,运起毁天灭地之势,凶悍的一剑一剑砍断。

系统都惊了:【我靠,不愧是承载小世界能量载体的人。】

最终走到枯木之下,双臂血肉都被碎裂的屏障削的只剩长条骨架。

他抬头,狂妄无比的男人,满面裂痕血污,嗓音却沙哑厉害,尽是乞求,“褚长溪,可以了,邪魔出不来了,你下来,我带去疗伤。”

白衣染血,如花开靡艳,莹莹白光碎散在周身,如高空悬月凄冷之人,从未有过这样明艳的色彩。

仿佛花开途败,最后的献祭。

“湮烬之。”

他开口,溢出大口的血,“你我恩怨……今日便到此为止。”

湮烬之疯狂摇头,“没有恩怨,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你不是最看不得邪魔祸世吗?你不是要杀了我吗?我就在这,你杀我,我让你杀,让你……”

有滚烫的热意涌出眼眶。

凝结了霜花,冰凉滑落。

湮烬之正要跃上枯木,突然一阵堪比化神之上的恐怖威压,猛的压过来,让他丝毫不得动弹。

褚长溪站在枝头,再次提起手中染血的剑。

枯木之外,所有修士,都难以置信看着那一幕。

淅淅沥沥血水的手指,抚上剑身,忽的用力一震!

“湮烬之,你我恩怨终可了结。”

他最后低眉对枯木之下的人说。

“了结什么?我不了结!褚长溪,你听着,不了结,我不了结!”

褚长溪未理会已经濒临疯癫的人,剑身被他用力震的碎成几段。湮烬之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就眼睁睁看着那断剑自褚长溪掌心掉下,散落在肮脏的泥泞之中。

而褚长溪,纷纷雪幕下,被雪染的艳丽颜色的仙尊,破败不堪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往下倒去。

落下时,自丹元处,泄出最后的灵力,如光点飘散开,散向深坑中的残魂。

魂影瞬间暴躁,哀嚎,凄厉无比。

“自毁命剑。”

“自爆灵元!”

“褚仙尊他………”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人群中爆炸开!

三百年后,被魔尊报复挟持去魔界的人,曾对他师兄说:

——我命不久矣,唯余两件事心不安。

——一是魔渊门封印。

——一是邪魔降世。

如今两事皆已了。

那人似乎心已安,便在空中静静合眸。

单薄的身体轻飘飘的落。

很不多人哭声从结界外传来:“不,不要——”

天地间的那柄剑,以身丈量人间。

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为苍生安定邪魂。

他是世间遥不可及的光,无论身处何种恶鬼污秽之地,都清华万丈。

却最终微弱气息,消散于天地间。

随苍天大雪,一同飘落。

他一生为苍生,为世人,他是云端静立沉吟天机的仙人,是人间烟火璀璨高悬的月,是雪巅轻卷的风……

他无所不能,无坚不摧。谁能想到,剜骨定邪魔,自爆了恩怨,最后死在自己手上,死在一身破碎血污里。

枯木之下的红衣白发身影,恍惚一颤,竟是脚下生根,回不过魂!

直到无数人悲痛又凄厉的喊叫着向他奔来,似才被拉回神智,胆怯的,惊慌的,彷徨无助的………伸出白骨血淋的手,颤抖着接住落在眼前的人。

怀中人身体失力般倒靠他臂弯,轻阖双眼,气息散尽。

那身雪白衣袍,褚长溪剑下无数妖邪亡魂,从来都不染纤尘的白衣,如今一片血红刺目。

胸口剑剜出的血洞,血水泊泊。

湮烬之疯了似去捂住那伤口。

“不……”

他眼睛赤红,喊不出声,溢出口的全是惊恐又无助的吐息。

血雾弥漫的双眸,血泪涌出来。

“褚长溪,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口口声声要杀了我吗?要抽我的根骨吗?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湮烬之忽然死死抱紧怀中人,他终于明白,“我只是,只是不敢承认,不敢与你说明,我怕说了,没有这份恨,我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你面前,我拿什么纠缠你……”

“褚长溪……”他祈求般轻喊,像个无助的孩子,“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