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烬之不知游静汀怎么会突然仿佛大发慈悲一般允许他亲眼见长溪醒来,游静汀意欲他受尽痛苦折磨,此时冠冕堂皇的好心显得诡异极了。
但他又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不在乎游静汀还有什么目的。只要褚长溪能好好醒来,他不在乎自己还要遭受什么。
湮烬之紧紧咬牙撑着站起身,没去看游静汀神情,径直往床榻前走。
身上没有一寸地方不伤可见骨,多处血洞,碎肉翻卷,骨头断折。脸上血水横流,脚下一条血路……
他护身法器,生存之道,什么都没了。
他好像随时都能倒下,随时都会伤重至死。
但湮烬之什么都不在乎。
他满心只有床榻上的人。
带血的手指终于挽起最后一层薄纱。
白衣墨发,眼眸轻阖,眉睫碎生一点白霜,清华依旧。
虽无气息,但是好好的。
和他离开时一样好好的。
湮烬之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下,一切恐惧和可怕的猜测抛之脑后。
他只想快一点见长溪醒来。
亲眼见他醒来。
湮烬之心跳很快,迫切的,手忙脚乱的将手中两生石碎片置于褚长溪丹府位置,碎片自起浮空。
纯白无暇的石级碎片,丝丝缕缕的灵力四散、延伸,泉涌而下。湮烬之看着这一切,流着血水的唇边溢出一丝笑,苦尽甘来,即将久别重逢的喜悦。
灵力充满整个殿内,飘渺袅袅,宛若仙池。
湮烬之站起身,红衣飞扬,气势也恢复凌厉霸道,欣喜地看着两生石碎片一点一点往褚长溪肉身丹府内推进。
灵光齐涌,惊天动地。扶摇直上,撼动九天云霄。
即将没入体内的前一刻,湮烬之眸中情意极尽温柔,浑身血气森然,却满怀希望。
他马上就可以见到长溪醒来了。
他想,没了剑没关系,成为废人也没关系。
哪怕日后无法再待在长溪身边,他只要能远远看一眼也当心满意足。
可却在下一刻,脸色突然大变!
两生石没能进入褚长溪肉身体内,似乎并不是遇到阻力,而是仿佛没有接纳的容器一般,试探了一番,从褚长溪白衫上滚落下去——
湮烬之动作僵停一瞬,来不及思考,他捡起两生石重新放在褚长溪身上。
但依旧如先前那般滚落。
仙门之身不该排斥天界之物,即便排斥也是两种力量相阻,不该是这样毫无反应。
褚长溪肉身仿佛已归虚无。
怎么会这样?
湮烬之脑海一片空白。
他呼吸错乱,慌张的去触摸褚长溪的身体,也不在怕手上鲜血将白衫染脏了,摸到手中,是真实的。
那……这两生石是假的不成?
窗外长空,惊雷紫电不断。
是修士渡劫常见的雷劫,他拿着两生石出虚空之境时,也曾引来此等雷刑。
天梯碎片,聚魂结魄,起死回生若不是假的,怎会对长溪无用?
恐惧和绝望压得湮烬之喘不过气。
他不死心,将褚长溪身体半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试图施法推入,因失去魔元,倒行逆施,口吐鲜血,但他疯了一样不管不顾。
石崎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不简单,咬牙切齿问游静汀,“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神女乌发如瀑,额间坠有珠玉,碧水烟云的衣裙,面纱浮动,眉宇冰清。
他淡淡望着魔界之尊狼狈发疯的样子,语气平淡,“继续看不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是不是骗了尊上!”
石崎大惊。他就知道这蛇蝎女人没安好心!他脊背发冷,看向蓬莱神女,怒不可遏。
此人既然真挚爱慕褚仙尊,又怎会不想让仙尊复活。
石崎原先是这么想的,湮烬之也是这么想。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至少最后褚仙尊是会平安无事。
可没人知道游静汀从未想过让他心中皎皎仙庭的神再回到这已被染指的躯壳里。
于是还在徒劳施法的湮烬之在某一瞬间仿佛看破了什么虚假的幻象,动作猛的停下。
他看见怀中人竟像是隔了一层薄雾捏出的假象,虚实不清。
口含避尸珠牵出的银线,也似乎根本没有光泽,周身经脉莹莹白光的灵力也仿佛在消失,化成烟雾。
而那珠子也在某一刻如同戳破的泡影,一下子散了。
没有避尸珠,肉身会经时间腐化。所以褚长溪身体也随之露出腐化多时的真实模样。烟云散尽,皮肤灰白,尸斑丛生,长发轻轻抚摸之下掉落………
湮烬之眼睁睁看着褚长溪肉身变化,心痛到窒息,整个人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