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七十 这一场局

走到近前又无措地停下。

眼里藏着几分怯意。

湮烬之太久没见他,真的太久。他目光痴痴地落在来人身上,每一分眉眼都细细隽刻,与梦境中身影无数次重合。

来人眉目发间都落了雪,一身冰冷杀意,锋芒冷冽,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惧意,望而却步。湮烬之却看着他笑。

浓郁血红的眼,悬着泪。

眼尾也通红。

伸手,雪花穿过指骨,凝出一把伞,撑在来人头顶,隔开风雪,湮烬之眸光颤动,喘息都克制,压抑汹涌的情绪。

像是他们之间从没有过恩怨,没有这千百年的罪孽。

像是故人久别重逢。

他轻声说,“长溪,你来了。”小心翼翼问,“这百年,你可好?”

血水从握住伞柄的指骨落。

滴答,滴答。

将雪与月色都映红。

褚长溪看见他双手皮肉都没了,只剩白骨,看着更加血猩煞气,帽檐阴影下瘦削苍白的脸一点一点显露出来,如同地狱里淌过血水出来。

明明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一身血水浸透的衣衫,湿漉漉的,像被人抛弃的恶犬,候了一夜雨雪。

他就那么明目张胆细细看着褚长溪,视线一遍又一遍巡过全身,看这百年分别,他可安好。

只有他好,什么都不在乎。

褚长溪一身华光归来。

湮烬之也不问。

伞下衣袍,回风落雪,额间水蓝色的神印,清华高万丈,比之剑尊更加遥不可及。

衣摆被风卷起。

也卷起一地的雪沫。斜斜从他们眼前飞过。

褚长溪碎雪里眼眸看他,整片江河底下的血海浮沉,云雾,孤山,都显出沉寂又飘渺。

极浅的目光平静落湮烬之脸上,不言语。

湮烬之咽下满口的血气,不退缩与他对视,满眼深情表白:“我好想你。”

“很想。”

“很想………”

褚长溪死的时候,他发了疯的想要复活他,上天入地,穷尽所有,他一直认定他们还能再见。

后来在往生河里,感知神明,天道。

他便以为他们再无相见之日。

那时春秋日月,山河草木,看哪里都是褚长溪的影子,醉时梦少,除了为护这世间众生的时间,他余下的生命,都在想他。

他常常一想一整个四季。

念之极致,常常立山巅看月,整夜整夜不肯走。

他思念了那么久,褚长溪化身小公子下界之前,他从不敢妄想褚长溪还能回来的。

褚长溪听闻此,眼中不见情绪。

只是冰雪凝成的剑气,带着彻骨的寒意,抵在湮烬之心口。

那里阵法血气图纹如咒,绕裹湮烬之心脏。

可湮烬之毫不在意。

血顺着衣衫流淌,染红雪地,他执意望着他。

执意不退。

近在眼前,湮烬之真的很想抱他,感受他的真实,可见自己一身血污,没忍弄脏他。

“长溪,”

最后一次,湮烬之道:“你让我抱一下,我让你杀,可好?”

明明语气卑微乞怜,但却在褚长溪还未有反应时,就将人搂紧在怀中。

手中伞扔了。

双臂虚虚柔柔箍紧。

耳边,眼前,都是雪。

仙山云雾,雪落青草水涧的气息。熟悉的,刻骨思念的。

“长溪……”湮烬之眼中的泪,没忍住,落下来,“我有错。”

想着过往种种,误会他,伤害他……

湮烬之一张口,呕出血来。

“有悔……”

声音里透着哽咽。

褚长溪死后,他没有一刻好过,每时每刻,心肺都似剖剐。

身上伤也未曾有愈合时候,哪怕愈合,也被一刀一刀重新剜开。

经脉,识海,身上每一处,自伤自损的术法,密密麻麻堆叠。

这百年,他只是死不了。

不算活。

长发在风雪中缠缠绕绕。

褚长溪沉默着,终于开口。

声音和风雪一样冷,“你自知有错,有悔,又为何逆天违道,伤及无辜。”

湮烬之手指死死攥紧,“对不起,终是让长溪失望了。”

阵法咒符在湮烬之胸口成型,与他生息融合在一起,若想毁阵,只有他死。

“所以长溪此次来,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