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悬空的光，如月色铺开。</p>

湮烬之听到褚长溪声音从容，衣袖拂过水面，春水撩成雪。</p>

对他们说“阵成，灵泽方能填满。”</p>

可是湮烬之分明看到，那盖在衣袍下的手，落入水中，有血流出，顺着流入灵泽水底谁也没能瞧见。</p>

褚长溪还在掩饰般的，转头看向身侧几人，浅淡的笑意，明艳生花，名动仙门。</p>

另只手将发带扯下，对他们说“不妨比剑。”</p>

剑光如一捧雪。</p>

下界剑尊自绝命剑之后，现在仙君万物可成剑。</p>

湮烬之听见寒冰成鞘，褚长溪单手握“剑”，</p>

“我少时学剑，也多仰仗一人教导。”</p>

没人知道他话中说的谁。</p>

褚长溪是天界神君，他在下界的少时不过是历的一场劫。</p>

而比剑谁又能比得过他。</p>

当年的剑尊，名动仙门，他是所有仙门弟子景仰的仙门第一人。</p>

集所有世间风华于一身。</p>

他斩妖除魔，匡扶大道。</p>

多少次仙门大比第一，多少次人间劫难救世。</p>

褚长溪走过哪里，哪里都人潮声涌，心动与爱慕不绝。</p>

他们不是第一个喜欢上他的人，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p>

那些年，不仅是闻驰生他们，湮烬之也曾被人潮挤到一边，看到无数人对他心上人表露爱慕情意。</p>

那时花开，红红粉粉落一身。</p>

湮烬之在人潮里垫起脚，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心上人身影。</p>

一片人潮躁动里，那人站立，衣袍如雪，仙姿无双。</p>

他喜欢的褚长溪那么好</p>

无数画面的碎片，在湮烬之记忆里浮动，将他血肉都扎出血。</p>

他看到褚长溪为遮掩，借口比剑。</p>

看到剑碎了漫天月色，像碎雪徐徐落落。褚长溪难得挽了花招，剑尖挑起的水都成了朵朵开出的花</p>

湮烬之没见过褚长溪用心骗人，他还在身边几人问他日后还能否再见时，对他们讲</p>

灵泽水上，天界息泽山，那里有一天梯，万年前已断。</p>

若天梯修复，下界与天界恢复洪流，下界大道法成者，自可飞升上界。</p>

天梯修复，飞升上界</p>

湮烬之嗫嚅着“是天梯吗”</p>

怀里的人听这两字，鲜血从张合唇瓣流出，他似乎想说什么。</p>

湮烬之无措捧着那些血水</p>

贴近他唇边，全神贯注的听，终于在混着鲜血的话语间扑捉到了。</p>

是那两个字。</p>

褚长溪说，天梯</p>

天梯还没好。</p>

还在担心天梯。</p>

怎么办</p>

湮烬之，你怎么办</p>

褚长溪死了也还在挂念天梯未修复，他现在死了也不是无憾的。</p>

湮烬之的心被狠狠剜开了，他僵了很久，才慢慢搂紧怀里人，他掌心扶上褚长溪的背，还是想哄他。</p>

狠狠闭上眼，一声一声的呜咽无声又剧烈。</p>

湮烬之轻柔地抚着褚长溪的背，一下一下。</p>

在他耳边，轻声说“不担心”</p>

“长溪不担心”</p>

“天梯”</p>

湮烬之用力吐息着，眼角不知何时已流出血红，在寂静黑暗里无声，不知停顿了多久，才仿佛从紧咬的齿缝里溢出下面半句</p>

“会好的”</p>

那声音痛苦压抑到极致，带着似有似无的不甘。</p>

可他深深埋下头，那在天道面前，死也不屈昂着的头颅，此时仿佛折断了。他太心疼了，他心软了，他有多爱褚长溪啊</p>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继续道</p>

“长溪不担心”</p>

“天梯我能修好，我可以修好，你信我”</p>

唯他能修天梯，湮烬之以为只要他不动手，这世间就没人逼得了他伤褚长溪，可是现在看来，他错了。</p>

早就错了</p>

湮烬之睁开眼睛，怔怔地睁着，混着血水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p>

“对不起”</p>

“是我错了。”</p>

长溪，对不起啊</p>

湮烬之将脸埋在褚长溪颈间，恍惚想要寻求一点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但他浑身痛的发抖，仿佛用力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恍惚地说</p>

“长溪，你醒来，醒来可好”</p>

“只要你醒来，看看我，你看一看我，我就就带你去修天梯”</p>

湮烬之浑身剧痛，痛到意识昏沉，他想</p>

如果注定要痛，就让所有的痛苦都由他一个人受着好了。</p>

褚长溪要好好的。</p>

褚长溪就是要离开，也要心满意足的。</p>

湮烬之多爱他啊，多心疼啊。</p>

湮烬之心软了，妥协了。</p>

甘愿承受所有的痛，只要褚长溪圆满。</p>

所以，长溪，</p>

醒醒啊，理理我，看一看我</p>

我带你去修天梯了。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