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辞没抬眼,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一页,又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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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布置简单的房中,传来一阵阵咳嗽声。十一端着刚煎好的药往屋里去。屋子里正不停咳嗽的人,是羽剑门的前前门主——江厌辞、十一、余愉等人的师父,籍光耀。
到底是曾经师徒一场,他对这些弟子有着养育之恩。当初谁也没舍得下手取他性命。
十一将他收留在身边,请了大夫,细细给他调理身体。
羽剑门的这些人,行走江湖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没几个有善心,也并非人人都品质端正,何况籍光耀在他们小时候故意在他们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用一种不算正常的方式栽培他们。
籍光耀努力支撑着坐起身,用发抖的手接过十一递来的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他身上的伤那么重,若非求生的意志力过于强烈,早活不到今日。
一股脑喝了药,籍光耀倚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之后,他感觉稍微好一些时,才用沙哑的嗓音问:“十一,你想不想恢复味觉?”
十一刚要离开,听了这话不由停下脚步。世有百味,可是她什么都尝不到,不管吃什么东西,滋味都如水。正如以前每一次和师门的人一起吃酒烤肉,她总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旁人点评,而她什么都品不出来。
籍光耀盯着十一的背影,再道:“还可以让余愉的左耳恢复听力,让浮离重新有情绪,让你的心上人重新有痛觉……”
十一转过身来,皱眉问:“当初你说要学门中剑术,必要舍弃一件东西?”
“哈哈哈……”籍光耀声线干涩沙哑地桀桀笑出来,“我骗你们的。为师这样阴险狡诈之人,自然要留下退路。”
“是毒。”籍光耀道,“不仅是拿回你们丢失的东西。若不拿到解药,不久之后你们将会毒发身亡!”
十一瞬间变了脸色,大步朝籍光耀走过去,抓起他的衣领,冷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杀了李漳,为师会给你们解药。”籍光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充满了疯狂之意。
他这一生都在为安祁王做事。圣人害得安祁王绝了后,能报答主人恩情的法子只有杀了圣人的儿子。
李渡、李淙皆是病弱之躯。李温是个没有势力的孩子。要杀,自然要去杀圣人苦心选出来的新帝!
“解药在哪里?”十一拔剑,抵在籍光耀的脖子上。
却也只换来籍光耀的一阵可怖狂笑。
“为师残躯如此本就命不久矣,不介意陪爱徒们共赴黄泉,到了地底下再赴师徒缘分。哈哈哈哈……”
十一的脸色变了又变,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她知道,如今的籍光耀根本不怕死。
她冷脸看着披头散发狂笑不止的籍光耀,皱着眉,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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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月皊正在跟江厌辞学下棋。她以前也不是不会下棋。但是……她那点“会”,好似只是懂下棋的规则,与人下棋几乎就没赢过。
她揪着个小眉头,看着棋盘之上的黑白子,冥思苦想。
江厌辞每落下一字,就会跟她讲解几句。月皊认真地听着,时而恍然而悟,时而想来想去也琢磨不透。
江厌辞本是懒得讲话的人,更懒得教别人东西。可是在面对月皊时,他终是格外有耐心。他耐心地给月皊讲着该如此落子,有时候说得太言简意赅,瞧出月皊听不懂的模样,他不得不琢磨着,换上浅白的语言,再与她说。
月皊捏着一颗棋子,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将棋子放下来。她蹙着眉问:“放在这里对不对呀?”
江厌辞没有回答。
月皊诧异地抬起眼睛来,看见江厌辞侧着脸,视线落在北面墙上的窗户。
月皊疑惑地问:“三郎,怎么啦?”
江厌辞没有答话,而是站起身,快步朝着北面那扇窗户走过去,将窗户推开。
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天气越来越冷,这扇窗户已经很久没打开。见江厌辞的举动,月皊更疑惑了,不由站起身来,双手压在棋桌,翘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外望去。
没多久,月皊只见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速度快得她根本看不清。等到她看清的时候,就看一个人已经躺在了屋内窗下。那人趴在地上,长发散乱看,遮挡住了她的脸。从身形都看出来是个女人。分明隔了一段距离,月皊还是闻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的血腥味儿,她似乎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二十……”女人唤了这样一声,便忍不住一声声地咳。
月皊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待江厌辞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拉起来,月皊看认出来这人是十一。
月皊先是皱了下眉,再侧过脸望向江厌辞,说道:“三郎,她身上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江厌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半垂着眼,视线落在十一肩上的伤口。她身上有很多伤处,左肩的血肉里埋着一枚暗器。他微微用力,将这枚暗器扯出来,顿时溅起些许血柱。
江厌辞看着这枚暗器,皱眉,冷声:“李漳的暗卫?你去杀李漳?”
十一想解释,可是她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便昏了过去,她能够撑着来到这里已经用尽了力气。
月皊走过去,见十一耷拉着头似乎昏过去了,她小声问:“三郎,要给她请大夫吗?”
江厌辞沉吟了片刻,没有请大夫。他让下人将十一扶到客房,然后飞书去寻浮离。
浮离懂医。
可是浮离没有回信。
不得已,江厌辞才请了大夫给十一医治。还好她身上的伤虽多,却并都没有伤及要害。
天色黑下来,江厌辞立在庭院里,望着夜幕里孤零零的两三颗星星。
月皊从屋子里走出来,臂弯里挂着一件江厌辞的外套。他走到江厌辞身边,展开臂弯里的外套,垫着脚给江厌辞披上。
“外面很冷的,我回屋去吧?”
江厌辞不觉得冷,可他不愿意月皊陪他站在庭院里,怕她冷。所以他还是跟着月皊回了屋。进了屋后,江厌辞坐在窗下,一言不发地沉思着。
月皊犹豫了好一会儿,走到他面前,攥住他的袖角轻轻地摇了摇。她软声问:“十一是想杀李漳吗?李漳现在已经是圣上了,她为何要冒这个险呀?嗯……总觉得怪怪的,其中应该有隐情吧?”
江厌辞知道籍光耀没死,他隐约觉得这事跟籍光耀有关系。他现在心里想着的已经不单单只是十一的事情,浮离没有回信,这似乎是个不好是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