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道济愿意出手相助,周员外喜不自胜,当下便吩咐在房中摆酒。
少时家人擦抹桌案,杯盘碗著,将酒席摆上,道济并不谦让,大大咧咧就在正当中坐下,吃酒喝肉,好不快活。
而志明小和尚见他全然不顾佛门戒律,一脸无奈,只得捡些素菜吃了,勉强混了个肚饱。
待天已掌灯,周员外这才道:“若是道济师父用得舒服了,这便请移步后花园,看看这捉妖之事是怎么个章程。”
道济用袖子把嘴一抹,笑道:“吃饱喝足,也该为主人家办事了。志明,把韦陀扛着,今儿个降妖就看这位了。”
志明应了一声,他虽然对道济能否降妖心怀疑虑,却也知道此事不是挑明的好时机,于是连忙抗了韦陀跟出去,在道济身边低声道:“师叔,你有把握降伏那作怪的妖孽吗?”
道济仰头大笑三声,然后一拍志明肩膀,将个小和尚打了一个趔趄,这才低声道:“你信不过和尚我,总该信你光济师叔罢?”
志明一想也对,他可是亲眼见到光济师叔展露佛光,点化韦陀像的,于是安静下来,不再多言。
两人遂将董士宏撇下,任由其去寻自家女儿叙叙家常,便跟着周员外在一众家丁护卫下到了后花园。
周府向来有豪富之称,从花园布置中便可窥见一斑,只见花卉群芳,树木森森,楼台殿阁,水树凉亭,曲院雕栏,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
再往前走,花园后面便是白灰墙花瓦堆的三合小院,中有北房三间并东西配房各三间。
那周志魁周大公子近日里便在此处调养,恰有妖精作怪,寻上门来同他欢乐,一来二去之下,如今已是卧床不起了。
道济打量了这三合院一眼,笑道:“志明把韦陀爷放下,你与我去房中睄睄这位风流才子去!”
志明应了一声,将韦陀像端端正正地搁在院子中央,又俯身拜了拜,这才跟着道济往房中去了。
那周员外犹豫一会,点了三个家丁守在院外,也自去了房中。
到了屋内,见这屋子顺前檐炕,周志魁头向东、脚向西横躺着,面上焦黄,口唇发白。
周员外见此老泪纵横,虽然他闹心儿子和妖物有染,狠了心把他扔在这里不去看他,但周志魁依旧是他的老来子,自小疼到大,不然也不会为其人娶妻冲喜了。
老员外这么一哭,周围仆役都上来劝阻,许是屋中响动大了些,那周志魁似有所觉,睁了睁眼皮看了下周员外,嘴唇翕动几下,又把眼闭上了。
有那照顾的老婆子就过来说:“老爷,少爷近来白天昏昏沉沉,晚上又彻夜无眠,精神恍惚得很,但也心智清楚,只是说不得话。”
老员外闻言心中更是伤悲,忙看着道济道:“圣僧慈悲,还请救小儿一救。”
道济凑过来看了看这周志魁面相,边看边摇头道:
“好家伙,堂堂一个风月散人、浪子班头,如今脸上也没了血色,抬头纹也开了,大眼极角也散了,鼻子翅发讪,耳朵梢也干了。按我说,倒不如让庙里放三堂焰口,合该我灵隐寺有些进账。”
施放焰口,能令饿鬼得度,也是对亡者追荐的佛事之一。
志明听了此言,见周府众人面色不好,连忙拽着道济袖子道:“师叔,佛经中都说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您老人家还是别出尔反尔,干干脆脆地施了妙手,请周公子回春罢。”
道济指着他鼻子笑道:“小和尚也在大和尚面前掉书袋?佛经中还说:‘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这周志魁在花园以邪招邪,做下这桩祸事,那是他的恶业果报,我老人家如何看得过去?”
周员外闻言连忙道:“圣僧放心,若是小儿得救,老夫定当严加管教”
许下了诸多好话,这才说动了道济,令其人答应出手一试。
众人给道济让开道路,见他站在周志魁榻前,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终于掏出一块黑乎乎的药丸来,就往周志魁嘴里塞。
边塞边笑道:“此乃和尚的灵药,唤作要命丹,譬如有人病重该死,吃了我这药便能把命要回来,又叫做伸腿瞪眼丸。”
周员外见他手中那药丸黑似槟榔,一股异香直扑鼻间,于是信以为真,看着其把药丸向周志魁嘴里塞去。
周志魁虽然精神恍惚,实则心中明白,他早先在房中休息,便听得耳边一阵吵嚷,就知道是父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