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盯着他,清浅的双眸泛起凉意,声音清冽,不含丝毫感情的反问:
“我不上朝,便是狂悖无礼不守制度,我上朝,就是纨绔子弟不配觐见,怎么什么话,都让苏大人说了?
那睿王兢兢业业,戎马半生,却死在自己人手上的时候;我戍守南境,破敌八万的时候;湘王身先士卒,平定鄞州的时候——苏大人你在何处,又说了什么!”
她双眸冷如寒潭,气势惊人,毫不掩饰自己身上喋血而归的战意。
直到这时候,周围的官员们才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纨绔肆意的定远侯世子,而是战场上归来的平南将军。
苏守成直面着顾澜,被她眼中骇人的杀气惊得后退了半步,面色涨红,拂袖吼道:“粗鄙武夫,行污蔑之事,难登大雅之堂!”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话。可是苏大人,大燕,就是你口中的粗鄙武夫打下来的,守下来的。北境苦寒,羌戎肆虐,民不聊生,是我侯府百年来浴血奋战,世代战死沙场,才筑成了定北关,守住了大燕国土;
南境荒凉,诸国云集,鱼龙混杂,是睿王以血肉之躯驻守鄞州,守护南境安危,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他,却不是死在敌军征战之中,而是死在了自己守护的城头,薨逝于燕人之手,湘王不忍军心动荡,才没有在当时彻查此事。
侯府,王爷,他们在边境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时,他们的后方,诸位大人又在做什么,试问天下人,谁人不为睿王可悲,而满座公卿,难道要坐视苏家霍乱朝纲,残害众臣,让天下人寒心吗!”
面对顾澜的声声质问,苏守成眼神闪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朝中武将想到惨死的睿王,一个个呼吸加重,眼含热泪,攥紧了拳头。
顾澜上前一步,抬起手,将奏折和卷宗呈上,一字一句:
“丞相苏文钟之子,礼部侍郎苏守成,帮助太子,于建德元年春闱,与榜眼徐文才私相授受,贪墨徐文才黄金千两,此证据在上;
如谢侍郎所言,宁州刺史苏守礼,为羌戎人潜入南境提供便利,湘王已经查明此事,证据在上;
叛贼李元驹京城府邸侍妾,是太子容祁淳私下赠予,意图收买党羽,此侍妾为苏家女,罪证在上;
苏家庶出之子,苏正明等三人,于建德元年春,在鄞州与边军死士一同刺杀睿王,其妻女三人携黄金百两逃往同州,此证据在上——”
顾澜每说一个字,朝中的苏家人脸色便难看一分。
直到最后,太子容祁淳已经大汗淋漓,浑身颤抖地伏跪在地上,牙齿也打起了哆嗦。
容妙嫣望着太子,轻声询问:
“又不是数九寒天,太子哥哥怎么还打寒颤了?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看,丞相也是我的外公,我怎么就一点也不怕呢。”
容妙嫣对太子自幼就没有兄妹之情,而且她心里,一直认为容祁淳无德无才,不配做一国储君。
不知为什么,她宁可钦佩容珩这个小五叔,也不愿亲近太子和二皇子,容妙嫣心想,或许是自己本性凉薄。
太子脸色由红转白,咬着牙一言不发。
容璟静静地听着顾澜的话,哪怕是见过无数封军报,上面写着顾小侯爷如何英勇作战,运筹帷幄,也不如亲耳听到这一切来的真实。
——顾澜仍旧是那个空有世子之名的京城纨绔,可是所有人在今天,都见识到了她放荡不羁下的真实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