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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璟没有在意倒在地上的顾澜,他重新坐回白玉龙椅上,捂住自己的头颅,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哀嚎。
他身旁的三道黑影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早已习惯了他们的主人偶尔发疯。
容璟颤抖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了十多年前的自己。
也看见了那时候小小的容珩。
那日,是小五的生辰。
永明宫内灯火通明,熟悉的暗金色饕餮香鼎摆放在大殿正中,四周雍容奢华的装饰摆件,凤袍金簪,无一不彰显着后宫之主的尊贵身份。
作为太子的容璟,恭谨的跪在还是皇后的苏馨玉面前,低着头,看不清眼底晦暗的情绪。
他和苏馨玉旁边,立着丞相苏文钟。
“宁州主簿陈夏秋本来就是守礼的亲信,殿下既然奉旨以太子之身调查他贪墨一事,要么就以雷霆之力将陈家人在宁州斩草除根,不要牵连苏家,要么就将一切推给陈夏秋,让他自己解决可是殿下您是如何做的,您太鲁莽了。”
苏文钟的手里,攥着一份最新的线报。
他说的话虽然恭敬,语气却带着几分好为人师的劝诫。
“您还没找到陈秋夏贪墨的确切证据,就直接杀了他,现在他的儿子跑来告御状,岂不是您这个太子狂悖失职?殿下,您做事欠妥了。”
容璟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和往日不同的急切,厉声解释:
“陈夏秋在宁州鱼肉百姓作威作福,本宫赶到他的府宅时候,他正在肩银一名十来岁的少女,此等败类,难道本宫还杀错了吗!”
苏文钟表情一僵,似乎没想到容璟会说的这么直白,他看着他的神色,斟酌道:
“老臣不敢质疑殿下的决策,只是殿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啊。那少女您可曾查过,老臣查了,她本就是陈府的奴仆婢女,陈夏秋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说不定是自愿罢了,殿下宅心仁厚,是老臣多嘴,老臣只求殿下以后做事,要谋而后动。”
容璟的双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苏文钟算是什么东西,不过仗着自己是母后兄长,就以为能做大燕帝师,敢对他指手画脚。
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大殿一侧的时辰刻度,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眼神,泄露了几分急躁:
“多谢丞相教导,本宫明白了,本宫会处置好陈夏秋那个告御状的儿子,绝不会让他牵连到苏守礼,也不会坏丞相大事母后,孩儿可以走了吗。”
容璟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他太急切了——
他的母后,最恨他显露出任何不属于一个完美储君的情绪。
母后最常说的话就是,他为何不能再沉稳一些,像父皇年轻时候一样喜怒不形于色。
容璟闭上了眼,果然,下一刻,苏馨玉便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涂着绯红蔻丹的五指惨白瘦长,略过容璟消瘦的下颌,泛起让人恐惧的凉意。
她淡淡的说:“兄长退下吧,本宫还有事情要与太子殿下商议。”
苏文钟看了容璟一眼,便拱手退下:“老臣告退。”
他刚一走,苏馨玉便急不可耐的抬起了手。
“母后!”容璟的眼神透着冷意,声音锐利,带着属于储君的威仪,“本宫是太子,本宫明日还要上朝!”
苏馨玉高高举起的手硬生生悬在空中,到底是没有落到容璟脸上。
她气的胸口起伏,松手把他甩到地上,拂袖将桌案上的花瓶摔碎,拿起了一旁黄金打造的拾香钳: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如此着急回宫,是为了给那个小畜生过生辰吗?仲胥,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你就在这里跪着吧,跪到天黑,跪到你明白为止。”
容璟跪在地上,十指攥紧,指甲陷入肉里。
仲胥,他曾很期望母后能叫自己的表字以示母子亲近,却不希望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容璟望着苏馨玉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声音多了几分哀求:
“母后,是不是儿臣在噬心香中跪到天黑,您就能放儿臣——”
“你想去见萧凝母子,想都别想!”苏馨玉冷冷的说,宽大的凤袍拖在地上,随着永明宫的殿门关闭消失在他眼前。
她最后的声音,还回荡在大殿之内:“仲胥,永远不要忘了,容珩是我们母子俩最大的敌人。”
容璟低着头,喃喃自语:
“可是他也是我的弟弟。”
殿门紧闭,宫人撤离,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噬心香味道传来。
容璟浑身一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痛苦之色,深邃墨色的双眸却一点点变幻着,时而愤恨,时而悲哀,陷入皮肉的指尖渗出鲜血,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辛苦办好的差事被苏文钟说要以大局为重,他日夜兼程从宁州赶回京城,只是想给小五一个惊喜罢了没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也要被苏馨玉剥夺。
就在容璟以为,自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殿内度过一整日时候,殿门忽然被从外打开,一束光照到他苍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