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为了她(2)

本来她是不想问路的,但现在转来转去也不是办法,只能拉了个人问道:“兄台,你知道布庄在哪里吗?”

被拉住的是个憨厚的男人,他看了戚依白一眼:“我妹子恰好也要往那里去,不如我带你一起?”

他身后,一个翘着比戚依白小一些的女孩探出头来,腼腆地笑了笑。

戚依白一边说好,一边观察着两个人。

他们大概是炀城外围圈的住户,穿着都很朴素,甚至看起来有些简陋。

这段时间城里出了事儿,所以导致物价下降了一些,便打算去捡个便宜的。

“买了布料,我打算找人给我妹子做一套新衣服。”男人道。

戚依白揉了揉太阳穴,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一步:“可有直接卖成衣的地方?”

“估衣铺吧。”男人道:“也在前面不远,都是些富人家穿剩下的衣服,会稍微便宜一些,平日里我们也会偶尔去看看。不过现在年关将至,有能力的话还是做点新的吧。”

“新的成衣呢?”戚依白问。

男人看了戚依白一眼,像是有些意外,大概是因为她的着装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

从伞下看到了她的脸后,他又释然了,一边猜测着这大概是个出门来历练的小姑娘,一边道:“成衣铺也是有的,但那儿的衣服好看归好看,负担起来重了些。”

“知道了。”戚依白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拿点钱,也清楚她还是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有的衣服换已经不错了,买匹布自己试试做也是一样的,或许还能打发点时间。

她从没为钱烦恼过,在修真社会里生存又什么都不懂,只能暂时说服自己降低一些生活质量。

但这些丢掉的总要补回来,她在心上又给宁城记了一笔,在男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布庄。

这里人稍微多了一些,戚依白选了一匹颜色不那么扎眼,摸起来又比较舒服的买下。

价格应该是比平时便宜了一些,店小二的态度也很好,笑着把她送了出去。

刚离开布庄,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雨就下了起来。

戚依白没有冒雨赶路,而是找了个茶馆坐下,男人和他妹妹没有买伞,也只能坐下避雨。

这里是戚依白选中的几个茶馆之一,据说老板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距离她把自己写的稿子送过去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如果对方打算采用的话,现在应该是在准备了,反正她哪里也去不了,不如就在这里看一看。

男人囊中羞涩,点了最差的茶。

戚依白不喜欢喝苦的东西,对茶的喜欢范围仅仅是奶茶,所以也点了个价格不高的。

“哎。”捧着手里的热茶,男人叹了口气。

“哥哥,你怎么又叹气啊。”他旁边的女孩道。

“还不是家门口那群人的事儿……你说他们该什么时候走啊。”男人想起来就发愁。

“为什么要让他们走呀!”女孩语气兴奋:“他们都是仙人,平时我们哪有机会见得到。我有天晚上看到了,他们会飞来飞去的,多呆一会儿也没什么的吧?”

“你懂什么。”男人无奈:“他们也就是修士罢了,再厉害的不也会死?”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压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戚依白听他们提起修士,便问道:“之前我便觉得不对劲,这个城里人也太少了吧。”

“哎。”男人又是长吁短叹了一阵子:“燕炀阁阁主死后,那些修士就每天排查来排查去的,大家本来就怕,现在更怕了。”

“也是为了找到凶手嘛。”戚依白道。

“狗屁。”男人“呸”了声,随后约莫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粗鄙了,缓和了语气道:“你别见怪,我就是太生气了。”

“不碍事儿的。”戚依白态度很好,她看起来就很无害,轻易地叫男人敞开了心扉。

“城公子是个好人。”这回是男人的妹妹说的,女孩虽然出身一般甚至是穷苦家庭,但是被养得很好,眼睛亮亮的:“他不可能是凶手,他是真的仙人!”

戚依白讶异:“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见过。”女孩一脸真诚:“他有次出城,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忘不掉啦!”

她也不是喜欢宁城,只是觉得对方气度不凡,而且名声非常好,从来没有做过恃强凌弱的事情,真的像是话本里心无旁骛一心求道的神仙。

而阁主亲儿子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了,这个人叫燕洲,据说长相平平,还很卑鄙,最喜欢仗着自己阁主儿子的身份作威作福,还非常易怒,时不时就有他又惹出了什么事儿的传言流出来。

戚依白:“你们那边的人都这么想的吗?”

“是啊。”男人道,他说的比女孩具体一些:“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那些修士是怎么想的,非要说城公子是凶手。”

顿了顿,他又挠着头道:“其实我并不觉得城公子是好人,我只是觉得他眼里是装不下这种争家产的小事儿的……他这些年在外游历,多得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时候,如果真的想要家产,哪儿能忽然来这一下呢,要动手早就该动手了。”

城里的居民都看的这么透彻,修士们不可能看不明白。

戚依白恍然,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背锅侠,而这个人恰好是宁城而已。

修真界惜才,但也不那么惜才。

宁城有潜力,却又不能被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势力招揽,拿着燕炀阁那么多的资产可以威胁到他们很多人的位置。

如果能冤死他,对于修真界的其他门派世家来说是济南市不了什么,甚至还能瓜分到不少燕炀阁的东西。

可以说这次甩锅是一件除了宁城以外皆大欢喜的事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现在他们连理由都不需要找,完全是现成的。

想到这儿,戚依白心情有些复杂。

她大概也知道宁城为什么会入魔了,也许他找了无数的证据去证明自己不可能是凶手,但是却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戚依白琢磨着该怎么办,之前她的目标是要让修士们相信她,现在她却意识到自己需要的是让对方放弃对宁城本来就莫须有的指控。

这可比之前的麻烦得多了,宁城是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这一点已经是无法扭转的事实,保不齐会被用来做文章,所以戚依白就得努力从另一个角度入手,调动舆论的力量。

现在大家都相信宁城不是凶手,但是他们畏惧修士,敢怒不敢言。

十年过去,等一切盖棺定论,宁城又成了魔头,那杀人的罪行才是真的坐实了,真相就在口口相传之中消失。

“原来如此。“戚依白听完他的话,笑了笑。

“你是刚来炀城吗?”男人说完,又欲言又止地道:“其实没必要穿成这样的,搞得我有点不知道该称呼你兄台还是姑娘。”

这个时代民风相对开放,女人还是受到一些偏见的,但在整个历史长河里不算是重灾区。

尤其是炀城内,燕炀阁现任阁主,也就是刚死的那一位其实曾经也就是个散修,后来碰到了身为前任阁主独女选择入赘,最后从一个“驸马”走上了“王位”。

他们的两个孩子,本来都随母亲姓燕,还是燕老夫人担心自己的外孙会站不稳脚跟,或者是阁主的位置引发争端,才力排众议让宁城改了姓和父亲姓。

阁主对待夫人一直很尊重,夫人去世后再也没娶过,可以说是伉俪情深,是一段佳话。

在这样的影响下,城中人很少会在意男尊女卑的概念。

戚依白不打算解释自己是怎么样被坑了的,只是道:“我穷,能买得起什么就穿什么,男装女装也就不重要了。”

看她表情无奈,男人共情了,他抿了口热茶:“也是,这年头的日子不好过啊……”

雨还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茶馆便找了个说书先生,开始讲故事。

男人对那些故事不感兴趣,女孩倒是转过身子听了起来。

戚依白小口小口地喝了热茶,一边听着说书的声音,一边继续和男人道:“咱们这里管理这么严格,却是没封城。”

“也和封城没什么区别了,只许进不许出,出城还得找人要文书,那东西是真的麻烦。”男人道。

“啊,这可麻烦了。”戚依白一脸惊讶,随即看着有些失落:“我刚收到我姐姐的信说她身体不好,想要赶回去看看的。”

“哎哟。”男人听了有些同情。

人天生就是同情弱者的,更何况是非常好看的弱者。戚依白看起来真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穿着麻袋都不像是穷人。

这样的美人也得经受生活之苦,本来就是一件叫人唏嘘的事情。

他想了想,提议:“你可以去城门口问问,那里有专门排查的地方,也可以开临时的文书。如果是真的着急应该也会通融一些吧。”

戚依白感激地道:“谢谢。”

“不用不用。”男人赶紧摆手。

正说着,旁边的女孩忽然叫了一声“呀”。

“怎么了?”男人赶忙去看她。

女孩指了指说书先生:“他在说的这个故事,和阁主一家好像。”

男人一愣,听了一次,确实如此。

只是这个故事里的情节更加离谱一些,阁主居然有那方面的隐疾,还喜提了一顶大大的帽子。

“太好笑了。”女孩看说书先生说得眉飞色舞,整个人也激动起来:“而且听着又像是真的。”

“确实如此。”男人不由得咂舌:“这可比说城公子是凶手要来得可信多了……”

戚依白知道这是老板采纳了她的稿子。

只是她没收到任何回音和报酬,也不知道对方是打算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还是怎么样。

如果对方真的一点都不想给钱的话,戚依白也不在乎,她这书还是分上下册的,要是想要看到大结局,还是得来找她。

她给每个店家只传了一个版本的故事,虽然知道这些迟早会传遍了,但还是拿出了自己一点点商业技巧,假装自己很有诚意。

但这也代表着,老板们有资格处理这些稿子的归处,究竟是垃圾箱,还是别人的口袋,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说书先生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不少人也和女孩一样注意到了这个故事和阁主的相似性。

阁主在城中阁主大家尊重仰望的对象,没人希望他被这样拿出来说,因此不少人都听的拳头梆硬。

可是听着听着,他们又慢慢意识到这逻辑……貌似还蛮自圆其说的。

“不是真的见过,哪儿能说出这么骇人听闻的故事。”男人道:“难道说真是真的?”

“是啊,感觉真的好合理呀。”女孩也天真地道:“难道写书的人真的知道内情?”

“真是……”男人脸有点红:“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

女孩反过来笑话他:“大哥,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我觉得这个剧情可刺激了,你别说话,让我再听听,要打起来了。”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戚依白又喝了一口茶。

她扫过茶馆里的人,发现有个坐在角落里的家伙表情不太对劲。

没一会儿后,这个家伙便离开了,走的时候看起来表情阴沉沉的,哪怕是淋着雨也没有再呆。

戚依白记住了他的长相,等雨小了后也和男人以及女孩告别了。

“不听到结局吗?”女孩问她。

戚依白摇头:“改日再来。”

她撑着伞走进了雨幕之中,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姐姐也像是神仙。”她走后,女孩才道。

男人也感慨:“是真好看。”

女孩问:“刚刚怎么没见你害羞?”

“你还调侃我。”男人板起脸来:“人家家境再差,也是不能看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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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依白很小心,但是回到小院子里的时候一股还是被打湿了。

她有些幽怨地走到了宁城身边,把距离他远,打开来通风的窗户全部关上了。

“还好雨不大。”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