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墨定睛看了他几秒,随后起身将安全带“啪嗒”一声扣上,扶着方向盘时,他轻笑一声。
程临风虽然酒精上头,但对周遭的感知还在。
他睁眼,转头看向宋君墨,不悦地质问:“你笑什么?”
宋君墨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前他迎上程临风不满的目光,笑着答:“笑你酒量也一般。”
程临风不服,拧眉瞪他:“比你好!”
“嗯。”宋君墨已经专心驾车,听到他这话,很大方地承认了。
程临风这才松开眉头,扭头看向车窗外。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来到楼盘外的街道上。
火红的年味下,天空开始飘雪。
建筑物、树上、路上也积攒起了薄薄的一层,给这个年又营造了新的氛围。
程临风托着腮望着外面簌簌下落的雪花,忽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他不太理解这感觉从何而来。
明明刚刚他还在跟郭鼎他们兴奋地喝酒,怎么突然冷静下来,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程临风轻轻眨了下眸子,望着陌生的街景,仔细思考了下。
他想肯定是因为刚才在林严寒家很放松,但一会回到宋家别墅又要紧绷着情绪跟宋君墨斗智斗勇,很没意思。
宋家别墅留给他的回忆确实都不怎么愉快。
他今天没想见宋君墨的,更不想跟他同处一室。
思及此,他没看身侧专心开车的人,还托着腮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街景,没什么精神地开口:“宋君墨,你还没说你错在哪。”
他连“宋总”都没喊,直呼其名。
其实他也没指望宋君墨回答他,他只是还不太习惯突然恢复的感知能力,加上这会反应和控制能力都不行,只能随着心中的酸楚和失落问出话来。
有点失控,也有点任性。
他讲不清主观因素多,还是客观因素多,现下的情绪里,他只想追问缘由。
他想如果宋君墨对他发难,他就半路下车回剧组,总比后面两人尴尬相处好。
宋君墨确实没想到程临风会有这么一问。
他偏头扫了他一眼——
程临风窝在羽绒服里,定睛望着窗外,长而密的睫毛耸拉下来,眼里也没什么光,看上去不太高兴,又有点委屈的样子。
宋君墨知道程临风喝多了,否则绝不可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本性和弱点。
但不知为何,他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
总能挑起他心里那根弦。
轻轻的,缓缓的,“叮”的一声叫他心神都跟着微震。
比如现在,看着程临风低落失神的模样,他心中的愧疚更甚。
宋君墨收回目光,凝神注意前方的路,仔细措辞,认真回复:“不该利用你。”
许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程临风偏头瞥了他一眼,抬高了点声音:“对。”
语气里有怒气,还有娇气。
真的很像他当初养得那只三花,可爱又傲娇。
宋君墨的心又被挠了一下,他再次重复:“我错了。”
“你改不改?”程临风手肘抵着车窗,托着脸眯眼望向他,问得霸道又专横。
宋君墨觉得程临风比三花可爱,挠人也更厉害,他低笑:“改。”
程临风睁眼,摆了摆空闲的手,十分大度地转头盯着前方的路,“好了,我原谅你了。”
宋君墨本也没打算乘人之危,在程临风醉酒间隙跟他解决此前的种种误会。
他给程临风的回答是真心的,但也是安抚他。
他准备明早等程临风清醒了好好跟他谈一次的,却不想程临风忽然就原谅他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原谅,在明早程临风清醒后还算不算数。
但他还是愿意陪程临风一起醉,他挑挑眉,不可置信地问:“这么简单?”
程临风不以为意,托腮看向前方:“不然呢?你以为谈恋爱呢?你不说我不听?”
他忽然用了三个疑问句来回复他。
明明反问更容易挑火,但听在宋君墨耳里却只觉得程临风有意思。
是怎么样的有意思呢——
喝醉后露出本性的程临风,无论表情、动作,还是出口的话都跟往日冰冷的他不同,更软,也更可爱。
如果说宋君墨此前只是对程临风感到愧疚,想要做些事弥补他造成的伤害。
现在,他的想法却不止如此了。
他希望有一天,程临风不用喝醉就可以向他展示他可爱的真性情。
他们不用试探和怀疑,可以坦诚地交心。
宋君墨沉默思忖时,程临风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朋友之间,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许是情绪上来了,他干脆一股脑将此前的不愉快都吐露了出来,“我跟你签约时,是想跟你处好关系的。是你总是试探我,怀疑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戳穿你。直到你利用我,我烦了,不想跟你好了。”
程临风说着说着,又朝宋君墨翻了个白眼。
宋君墨侧头,精准捕捉了程临风的目光。
四目相对这一刻。
窗外是深冬的大雪,车里是温暖狭窄的空间。
宋君墨望着程临风水光潋滟又雾气朦胧的眼,忽然就动了心。
他想,他确实是弯的。
也确实只对程临风有感觉,不只是身体上的反应,更多的是心上的反应。
“我改。”宋君墨在暖气充足的车里认真又专注地承诺,“以后都不会了。”
他不确定程临风酒醒后能否记得现在的对话,但是他的每一句都真诚无比,半丝敷衍都没有。
说完,他趁着等红灯间隙,定定地望着程临风,放低放软语气,“我都改,你还跟我好,好不好?”
明明知道程临风说得是合作关系,他偏偏学着醉酒的程临风刻意省略几个字,将普通关系说得暧昧又缠绵。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声音低低缓缓,像是祈求、又如蛊惑。
程临风愣了愣。
半晌,他确如被蛊惑般定定地点了头,给了回应:“好。”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车内温暖安静。
有人只是在这个寒夜贪了杯,而有人却在这个深冬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