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碧水楼。
乌衣巷位于秦淮河朱雀桥旁,附近就是夫子庙,是金陵城内最繁华的核心区域。这条街上历史悠久,曾是王谢两大家族的宅第,因为家族子弟喜欢穿乌衣而得此名。
碧水楼在乌衣巷尽头,楼前便是秦淮河,据说是当年金陵李家的府邸,李家败落之后,被当地的盐商以高价购买,据说花了将近百万两银子,可谓是寸土寸金。
碧水楼内,一名中年官员站在栏杆前,望着秦淮河中商船画舫,感慨万千。他正是江南转运使谢芝华,这座碧水楼,则是他的私人府邸。
三年前,他还只是京城都察院的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御史,每月五十四两的俸禄,看似不少,但人情往来、迎来送往,都是一笔巨大的花销,让这位御史大人财政情况捉襟见肘,甚至连个像样的宅子都租不起,更别说请管事、仆人了。中了进士,在翰林院编修过,在国子监干过,十年下来,不但没有存下一分钱,还背负着一万五千两的债务。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正是那个机会,让他用一封奏折,扳倒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时任左都御史杜训,作为回报,他得到了江南转运使的职位。
江南转运使,分管江南道的盐铁茶粮,隶属于都察院,也算是京官外放。这可是人人垂涎三尺的肥差,来到江南,只用了两年,不但还清了债务,还住上了金陵城最昂贵的宅第,喝着三千两一斤的极品龙井,只要他愿意,秦淮河上最红的戏班,都会抢着来他府邸。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同样为官,离京城越远,心就越发膨胀。
就连应天巡抚,一代封疆大吏,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称呼一声谢大人,你职务高又如何,他不但监管转运,还有监察风情民舆之职,可以随时向皇帝密奏,至于品秩与他同级的金陵知府,见到他也只是执下属礼。
因为,他是江南的财神爷。
谢芝华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当今的皇帝,另一个则是当今皇帝的妹妹太平公主,他的工作也很简单,为陛下做事,为公主搂钱。事是公事,钱是私钱。
他明白,他之所以能坐到这位位子,正是因为公主的举荐。来到金陵后,更是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每年入京述职,都会给公主府上送去数十万两银子,至于特产、稀罕的礼物,更是不计其数。
今日,碧水楼来了两名客人。
一位姓陈名豹,江南最大的帮派漕帮的掌舵人,另一人身穿红衣捕头服,正是江南六扇门代理总捕头谭时飞。
这两个人,一个江湖人,一个官差,无论身份还是地位,跟堂堂的江南转运使没法比,可这两人,却是谢芝华的两个心腹。
在他初抵江南之时,举目无亲,心中虽有想法,下面却没人做事,这两个人是最先投靠过来的人,也正因为他们,他才能迅速在江南站稳脚跟,而作为回报,这些年来,江南北上南下的漕运,也都给了漕帮,至于谭时飞,从一个小小的捕快,成功上位成了江南六扇门代理总捕头。
陈豹、谭时飞上前行礼,“见过谢大人!”
谢芝华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了,上茶!”
有婢女送上来两杯香茗,谭时飞不懂,但陈豹却品出味道,“今年新出的节前龙井,果然是好茶。”
谭时飞一个马屁送上,道,“我就说嘛,金陵城内最懂得享受之人,谢大人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芝华道:“都是为陛下效力,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怎么能这么说?”
口中虽有责怪之意,心中却高兴的很,当年他出身清贫,在京城之时,因为见识太少,闹出了不少笑话,如今有了身份地位,对这种事很是介怀。
谭时飞立即口风一转,“谢大人为民为国为朝廷操碎了心,些许享受也是应当的。”
谢芝华哈哈大笑,“就你小子会说话,听说上月你又娶了两房姨太太,都是金陵城内名门之后,恭喜恭喜了!”
谭时飞嘿嘿一笑,“大人见外了,我的不就是您的吗?这不还没调教好嘛?等调教妥帖了,就给您送过来!”
原来,这位谢大人有位特殊癖好,不喜欢雏儿,偏偏喜欢人妇,有传闻说,金陵城内所有有上进心的官员的家眷,基本上都被谢大人睡了七七八八,更有戏称,金陵官场的官员,都是连襟。
谢芝华并不忌讳这个,这些都是私德,无碍大才,只要能给京城源源不断的送去银两,他这位转运使的位子,就稳如泰山。
漕帮帮主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恭敬的放在谢大人身前,道:“这是上月漕运那边结算的银子,知府衙门、还有大小的家族,该打点都已经打点过了,一共十三万两,剩下这些,都是给大人的。”
谢芝华皱了皱眉,“上月还有十八万两,怎么这月少了这么多?”
陈豹道:“最近金陵城外不太平,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天麻帮,抢了我们两批货,另外,江南镇那边也出了点问题。”
“天麻帮?”他看向了谭时飞。
谭时飞道,“也是最近才冒出来的,我派六扇门的人去打探过,没有摸清底细,漕帮那边也去交涉过,那边油盐不进,根本不想吐出那批货,还杀了几个弟兄,知府大人近期准备派兵清剿。至于江南镇嘛……听说,京城那边派来了两个总捕头?”
谢芝华道,“朝廷的公文,两月之前就已经到了,按理说早该来金陵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上任,前几日,在江南镇搞出那么大动静的,正是其中一人。”
谭时飞道:“一来就如此折腾,怕不是善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