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茶落入腹中,谭时飞从怀中取出一纸公文,道:“这是江宁县捕房捕头孔顺义的委任状,大人给签了吧。”
“江宁县捕房?”谢愚迟疑道,“江宁县不是去年秋刚换了捕房头吗,我记得好像叫郭守凉,这几个月送过来的几个案子,都办得不错。前不久江宁县富户杀妻案,好像就是他破的。”
谭时飞道:“大人,这个案子怕是另有隐情,那郭守亮手底下不干净,被我的人查到了,理应严查,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让他引咎辞职,把二捕头孔顺义扶正,还江宁县一个清平。”
谢愚问,“这事儿,江宁知县知道吗?”
谭时飞摇了摇头,“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怕是不妥吧?”
“这个安排,转运使谢大人打过招呼,咱们也不敢招惹啊。”
谢愚一听转运使大人,连连点头,“谢大人打过招呼,那自然是要照办的,可我没见过他的条`子啊?”
谭时飞道,“要不,我给您要一个去?”
谢知府脸色微微一变,摆了摆手,“这等小事,不必再去找谢大人,我签了便是。”说罢,提起笔墨,在委任状上签上了自己大名。
范小刀看得目瞪口呆,谭时飞在谢愚面前,未免太过于飞扬跋扈了,连人事安排都自作主张,就是不知他口中的转运使大人到底是什么人。
看上去谢知府很是惧怕此人。
一个人名,就把谢愚吓成这样子,至于谭时飞,多半是假借转运使的名义来找谢愚的,原来这金陵城内藏龙卧虎。
难怪谭时飞说他唯唯诺诺,他这是把金陵知府给架空了啊!
谭时飞拿到委任状,“谢谢大人!”
一个金陵,两个谢大人。
一个是金陵知府谢大人,一个是江南转运使谢大人。
不知道他谢的是哪个谢大人。
谭时飞道:“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先告辞。”
谢愚也站起身,将他送出门外,待谭时飞走后,谢愚脸色变得十分难堪,冷哼一声。
范小刀道,“大人对谭捕头似乎有意见啊?”
谢愚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仗着江南转运使的关系,在金陵城内横行霸道,自我调任金陵城,就没办过一件顺心的事!”
“那一位谢大人,又是何人?”
谢愚道,“江南转运使谢芝华,以前是个御史,几年前来金陵,成了金陵一霸,就连巡抚大人也要给几分面子。”他低声道,“听说是太平公主的人。”
范小刀心中暗惊,这太平公主真是无处不在啊。难怪金陵知府做个老好人,敢怒不敢言,他不过是一个地方提拔上来的小官,又怎么能扳得动扎根此处,在这里经营数年的江南转运使?
谢愚又道,“还好你跟赵捕头来了!”
范小刀道,“大人真是抬举我们了。”
谢愚道,“这几个月来,他想尽办法谋求总捕头一职,又是到京城托关系,又是使银子,本以为总捕头一职是囊中之物,只是没想到,朝廷会派你们二人过来。”
说罢,他从取出一把钥匙,打开抽屉柜,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范小刀接过一看,当即大惊,竟是太子朱延的手书。
他这才明白,难怪谢愚能当上金陵知府,原来他的身后,也有个靠山,那便是太子朱延。朱延在金陵呆了四年,又怎么会不扶植自己的亲信?
只是,这个极为隐秘,谢愚到任之后,表面上与太子没有任何关联,政务上也没什么主见,看似被谭时飞等人架空,实则是在隐忍,在等一个机会。
谭时飞谋求江南六扇门总捕头一职而不得,多半是谢愚在后面搞事,太子担任六扇门总捕头,又怎么会让太平公主的人把持江南六扇门?
书信中,朱延对范、赵二人大加推崇,让谢愚配合两人的工作,彻底整顿江南官场与江湖勾结的一团乱象。
书信的落款时间,是去年十一月。
那时,武林大会还没有召开,他们与驸马府的人斗得正烈,看来,太子把二人派到江南,并非一时冲动,也不是向太平公主妥协,而是谋定而动。
他早已预料到,与太平公主的争斗,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提前为二人想好了退路,也借这个机会,把他们从六扇门缉盗司中脱离开来,给他们一个更大的施展空间。
范小刀将书信还给谢愚,“没想到,你也是太子的人。”
谢愚道:“当年我做松江知县之时,带着百姓开渠修沟,太子微服私访,去松江田间陇头考察,我当时不认识殿下,见他谈吐不凡,以为是乡间能人异士,与之攀谈甚久,后来邀请他去府中作客,两人秉烛夜谈,从农桑之事到治国之道,只感觉是同道中人,相见恨晚。”
他回忆道,“当初,我并不知他身份,后来我在松江知县任满之时,忽然朝中来了一纸调令,委任我为金陵知府,江南赴任之后,再见到他,才知道是太子殿下。他对我说,金陵城内,鱼龙混杂,官场吏治,混乱不堪,让我暂且隐忍不要妄动,所以一年来,我几乎不问政事,金陵官场见状,更是不再忌惮,我也落得了个老好人的名号。直到去年底,太子来信,说要给我派来两个帮手。范捕头,你们来的真是时候啊!”
范小刀顿时明白,难怪太子让二人放开手脚,这是把他们两人,当做了捅破金陵官场的两把尖刀!
范小刀起身,深行一礼,“以后日子,多多仰仗大人了。”
谢愚握住他手,“大家互相扶持。赵总捕头什么时候到?”
范小刀道,“月底之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