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殿下地位高贵,是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偶尔会跟着友人来教坊司作乐。
教坊司副使点头道:“正是。安王脾气古怪,苏婳长得漂亮,我让她去前面服侍。秋娘,你脾气好,也跟着去吧。”
秋娘的脸色露出喜意,她忙行了一礼,柔柔笑道:“多谢副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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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一寸寸向西移去,转眼间夜幕低垂,长长的抄手廊下,依次燃起宫灯。
这里是教坊司,遍地繁华织就男人的乐土。女子在此,不过是娇妍美丽的玩意儿,也只有她们的锦绣青春在此还有些价值。
苏婳深切地明白自己的处境,因此,哪怕是白日里遭受那样大的委屈,此时也只好咬牙咽下,尽力拾掇自己。
膝盖钝钝的痛,苏婳挑了一件水烟舞衣穿上,下身着曳地长裙。贴着白腻肌肤,她在腰间仔细系上一根轻软丝绦,揽镜自顾,整个人如空谷幽兰一般柔桡轻曼,叫花案上鄂公子送来的金丝贯顶也黯然失色。
苏婳点了口脂,看一眼外头天色,知道晚宴就要开始。她不敢耽搁,连忙放下靶镜,提着裙子去了春宵阁。
春宵阁的大门打开,阵阵莺歌燕语从里面传出来。门口一扇彩缎屏风,遮挡了大堂里的景象。苏婳正要绕过屏风,突然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婳定睛一看,见是秋娘。秋娘身着霜色舞裙,眉眼用胭脂精心勾画,比平日里更加动人。
苏婳收敛起表情,问她:“你来干什么?”
秋娘的脸皮厚似城墙。她说:“好妹妹,我怕你误会我,特地在这里等你呢。”
苏婳沉默了一会儿,不欲与她多说。她绕过秋娘,想走进大堂。
秋娘却一下子揽住了苏婳的腰,她亲亲热热的,带着苏婳往前走。她说:“妹妹,我想你一定是哪里误会我了。”
苏婳敛眉,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挣开。她懒得搭理秋娘的车轱辘话,眼见着就要绕过屏风,她用力在秋娘的手上拍了一下。
“啪”的一下,秋娘的手上留下一个红印子。她识趣地收回手,笑着和苏婳一起步入大堂。
春宵阁的大堂极为宽敞,两边酒案旁坐满了锦衣华服的少爷公子。中间一张条桌,条桌上仰面躺着一名女子,身上摆满各色吃食,几个华服少爷正轻声调笑。地上跪伏着许多妙龄丫鬟,毕恭毕敬伺候少爷吃用。当然也有衣衫半落的丽服女子,不是在娇声劝酒,便是倚在少爷怀里,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酒气裹挟着娇声软语扑面而来,苏婳微微抿唇,听见乐师奏起管弦,她连忙示意秋娘起舞。
苏婳平日练舞,最是肯吃苦的,因此这次献舞,便以苏婳为主,秋娘为辅。伴着乐声,两人轻云慢移,翩翩起舞。
周遭的笑谑声渐渐停了,唯余酒香醉人。琴瑟声流淌在大堂里,苏婳面容娇艳,轻轻踩地,素腰款款,低头回首皆是动人心弦。有人看得痴了,手中酒杯一翻,琼浆倒地,又惹来阵阵嗤笑。
苏婳折腰抬腿,巧笑回眸,突然撞进了一双眼睛里。眼睛的主人身坐主位,正推开了一个靠过去的薄衫女子,眯眼打量着她。
他的气质清贵淡雅,静水流深,不动声色如一湾幽深的潭水。最奇怪的是,在教坊司这样的地方,他身旁竟一个女子都没有。
见苏婳望过来,他勾唇,远远举一举手中酒盏。
是安王殿下吗?苏婳心中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