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小时候,两人在院中之时,他一刀砍下树枝的一段,只因上面吵杂的鸟雀让他觉得烦躁。而他那尚且年幼的弟弟,却捧起巢中之鸟,小心翼翼的对他说,哥哥,它好像受伤了,我们治好它,再把它放回去吧?

还有,母亲重病之时他完全没有察觉,看着缘一总黏在母亲身边,不再像从前一样紧跟自己身后,还内心嘲笑他竟然如此依恋母亲,这样可不当立。直至母亲倒下,他才惊觉原来缘一并不是黏着母亲,而是用身体在支持母亲病痛辛苦的那一侧,而愚昧的他,竟然不知缘一这么做的原由,用自己狭小的心境去妄自揣测。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母亲的病痛……完全,一点都没察觉到。

哪怕长大之后,缘一那太过纯真的性格也未曾有多大的变化。被鬼杀队的人排斥也是因缘一私自放走了一个女鬼,只因缘一轻信了那女鬼的话,认为她的的确确痛恨着把她变成鬼的无惨,发誓想要复仇。只凭一面之词,他就完全相信了!根本不知世间险恶!

……哪怕见了他这让人羞耻的,变作了鬼的哥哥,也未曾,能狠下心杀死自己。

那样的缘一,那样的缘一,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此毫无同情心,视同他人的自我意志于无物。那样的缘一……那样的缘一,才不是继国缘一!那样不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强大的怪物了吗?

继国岩胜难以容忍这种想象。

就像他难以容忍日食,难以想象太阳会被遮掩。

这是错误的。

我的弟弟,本不该是这样。

都是因为沉浸在这些极为杂乱又漫长的副本之中,让缘一迷失了,这……又是因为他之过。

若不是他,缘一怎会被困在灵界?他的弟弟一生从未有过恶念,救过的人数都数不清,唯一的罪孽就是没能在最后杀死他这成为鬼的兄弟。

岩胜快被自己的自责压垮了,这种感情比嫉妒更让他难以喘息。

或许,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憎恨着这个弟弟的原因之一——责任感。

母亲的事,弟弟的事,很多的事,他认为都是本该做到更好的自己,却未能做到。

太宰治的事,蝴蝶香奈惠的事,还有那等待他的城池跟巫女,都因他是如此愚蠢又无能,才让他们等了太久,最终未能获得更好的结局。

正如继国缘一这个男人,不再是他记忆之中那个纯真又无懈可击,善良如圣人般的神之子,难道不是他之过吗?

“不用了。”

继国岩胜对自己的弟弟说。

“我不需要他的眼。”

哪怕他本来的目的,是为得到这对轮回眼,他现在都不能这样做。

“带他去见泉奈,这样就够了。他一定知道一些关于斑的事,轮回眼如何处理,让他跟泉奈来决定。我们作为外人,不可插手。缘一,无论这对眼睛本来属于谁,现在他都属于这个人。唯有这个人有权去决定,你与我,都没有资格去改变他的决定。”

……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可再有差错。他的弟弟看着他,在学习与模仿。他不能让缘一变成一个真正的,彻彻底底的怪物。曾经为鬼的他,比谁都更了解,失去人心是怎样一回事。丢失容易,找回难。

“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缘一?”